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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嘴巴微动，似乎是在诵念着什么。
宜尔哈提着雕花食盒走进钟粹宫主殿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她小心翼翼地轻唤道：“额娘？”
听到宜尔哈声音的荣妃缓缓睁开双眼，见到宜尔哈的那一刻，她不禁蹙眉：“宜尔哈？你怎么进来的？”
皇贵妃美其名曰说不让人来打扰她“静养”，实则就是变相禁足。
可这才过去几天，宜尔哈怎么就这么轻易进来了？
宜尔哈将食盒放在桌上，“和门外的宫人说了一声，我就进来了。”
“说了一声？”荣妃将放在胸前的手缓缓放下。
皇贵妃的“吩咐”岂是轻飘飘一句“说一声”就能打发的？
除非……
外面看守的人，或者这宫里的风向，已然有了变化？
难不成……
荣妃猛地看向正将食盒中的装有膳食的碟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放置在桌面上的宜尔哈，问道：“章佳嫔还有平妃，她们两个近来如何了？”
“啊？”宜尔哈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荣妃，“额娘问章佳嫔母妃和平母妃吗？”
“对，”荣妃微微抬了抬下巴，“她们两个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宜尔哈缓缓低下头，轻声道：“章佳嫔母妃难产去世了，平母妃因为受到了惊吓，太医说要好生静养些时日。”
“什么？”荣妃不可置信地看向宜尔哈，低声惊呼道，“章佳嫔……没了？”
“是！生下十五妹妹后就……”
宜尔哈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她的未尽之言，荣妃心知肚明。
过了片刻，荣妃才重新开口道：“……十五格格，你汗阿玛可曾说过，交由谁抚养了吗？”
宜尔哈摇了摇头，“还未定下。”
荣妃微微颔首，“说起来，宜尔哈你马上也要受封了。那些繁琐的礼仪规矩，你和嬷嬷们学得如何了？”
去年七月，养在太后身边的大格格受封和硕纯禧公主，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
今年，按照祖宗规矩轮到宜尔哈了。
皇上也已经拟定好了宜尔哈的婚期，在今年六月。
“额娘放心，儿臣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宜尔哈一边将碗筷摆好，一边说道，“嬷嬷们，还夸儿臣学得快呢！”
荣妃起身缓缓走至膳桌前，嗔了一眼宜尔哈道：“你呀！早就该用心学了，硬是拖到这火烧眉毛的关头才开始临阵磨枪。若是学得不好，本宫看你册封礼那日如何应对！”
“额娘！”宜尔哈娇嗔地唤了一声，“儿臣这不是因为还有些更重要的事需要抓紧补吗？再说了，这些个礼仪规矩，从小耳濡目染，多少印在骨子里了，只要仔细看看嬷嬷演示，自然就明白了。”
“怎么？”荣妃抬了抬眼皮，敏锐地捕捉到宜尔哈话中的深意，“听你这意思，是真打算到了漠南，要做些什么‘大事’不成？”
“额娘这是什么话？”宜尔哈拿着玉箸为荣妃夹菜，“儿臣，作为大清的公主嫁到巴林部本就是为了联姻，做些什么有利于大清的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荣妃拿着玉箸的手不禁一顿，夹着的菜险些滑落。
比起被皇贵妃抚养的长生，六岁就去了阿哥所的胤祉来说，宜尔哈是她平安长大的三个孩子中，唯一一个与她朝夕相对的孩子。
一转眼，当年荣妃记忆中那个知道要嫁去蒙古而六神无主的宜尔哈，现在宜尔哈已然褪去了稚嫩与怯弱，变得很是“尖利”。
或许，这样的宜尔哈才能在遥远的蒙古草原上，站稳脚跟，活得更好。
荣妃收回目光，垂眸看着碟中的佳肴，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顿了顿，用玉箸拨弄了一下碟中的菜，“记住你今日在本宫面前说的这句话。日后无论身处何处，无论境遇如何，都别忘了这份‘理所应当’！”
宜尔哈微微一怔，随后抿唇一笑，“儿臣明白，多谢额娘指点！”
“不过，章佳嫔没了，你的受封礼要不要延迟？”
“……儿臣也不知晓。”
*
宜尔哈的册封礼并未因章佳嫔的丧礼而推迟。
尽管内务府曾以“吉凶相冲”为由建议延期，但康熙特别下旨表示“公主册封乃吉礼，与凶仪无涉”，坚持如期举行。
于是，宜尔哈的册封礼照常进行。
宫里的格格们，一旦行过册封礼，领了金册宝印，便是朝廷敕封、名正言顺的公主，有了品级，有了封号，更有了与身份相匹配的尊荣和规矩。
按着宫中已长成、且行过册封礼的公主序齿，宜尔哈排行为二。
所以宫里面现在都称呼宜尔哈为二公主。
宜尔哈此刻正坐小厅内，双手托着腮，对着几位前来道贺的姐妹感叹道：“说真的还挺不习惯的！昨日还有人喊‘三格格’，今个就全都变成了‘二公主’了，听着总觉得像是在叫旁人似的！”
五格格若有所思地在心里算了算，说道：“三姐姐现在是二公主了，那我日后行过册封礼，岂不就成了‘三公主’？”
七格格正拈起一块精致的芙蓉糕，闻言抿嘴轻笑道：“这么看来，还是大姐姐最省事。从头到尾都不必变，多顺当！”
今日这场小宴，是几位格格们为庆贺宜尔哈册封而设。
因着章佳嫔新丧未久，不宜大肆欢庆，便未邀阿哥们，就她们姐妹之间说说体己话。
九格格是在场年纪最小的格格，对爵位品阶还有些懵懂，她眨巴着眼睛，看向六格格问道：“六姐姐，和硕公主，是不是就跟哥哥弟弟们的郡王爵位差不多呀？”
六格格正执壶为众人添茶，闻言动作微顿，抬眸应道：“嗯……大抵是吧。”
她放下茶壶，像是想起什么，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向七格格，“若是这么换着比的话，胤祚是亲王，那对应的岂不是固伦公主？”
七格格对上六格格那灼灼的目光，心下了然。
“……如果非要这么比照的话，”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开口道，“这样说也没错。”
六格格眉梢微挑。
哥哥弟弟们是可以凭借军功、办差来得汗阿玛亲眼升爵位，那如果她想成为固伦公主，应该也是同样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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