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个……二位……完事儿了没？”
这声询问，如同最后的绝杀。
宫雪“啊”的一声，像是触电一般，猛地从刘青山怀里弹开，那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她也顾不上哭了，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背过身去，拼命地整理着自己那凌乱的衣衫和头发，那张滚烫的脸已经彻底没法要了。
刘青山看着她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狼狈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气，朗声对着门口说道：“黄先生，进来吧。”
“哎！好嘞！”
房门应声而开，黄伯涛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那笑容，灿烂得如同见到了亲爹。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合同，目不斜视。
仿佛沙发上那个背对着他，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的绝色佳人，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百分之一百地集中在了刘青山一个人身上。
他搓着手，恭恭敬敬地将合同和钢笔递了过去。
“哎呀，青山！”
他激动地说道：“总裁那边全权授权了！您的这五首歌……真是神作！总裁听了我的汇报，当场就拍板了，给了我全部授权！”
刘青山接过那份合同，并没有立刻签名。
那几张打印着繁体字和英文的A4纸，入手带着一种高级纸张特有的厚实质感。
上面散发出的是崭新油墨的清香，以及一股……金钱的味道。
他没有像黄伯涛预想的那样，只是草草翻阅一下便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而是真的就坐在那里，一页一页，一个条款一个条款地，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平静而又专注，像一个最严苛的法务，在审阅一份价值连城的商业文件。
歌曲名录：《我只在乎你》、《爱人》、《偿还》、《独上西楼》、《但愿人长久》。
——核对无误。
预付版税金：贰万伍仟美元整（$25，000 USd）。
——核对无误。
版税分成：自授权作品发行之日起，在全球（除中国大陆地区）所有发行渠道产生的纯利润（Net profit）中，甲方（宝丽金）需向乙方（刘青山）支付百分之十（10%）作为版税报酬。
——措辞精准，滴水不漏。
授权年限：五十年。
——核对无误。
‘不错。’
刘青山微微点头，心里很满意。
‘这个黄伯涛，不仅眼光毒辣，办事也确实敞亮。而宝丽金那个老板，魄力也更是惊人。’
‘在1980年，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大陆创作者，开出如此优渥到近乎不合常理的S级合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诚意”了，这分明就是一场豪赌！’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豪赌。’
‘两万五千美金，在这个年代，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款。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五十年，这百分之十的版税，才会真正告诉他们，他们今天签下的，究竟是怎样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这份合同，没有陷阱，没有文字游戏，诚意十足。’
‘可以签。’
就在刘青山不动声色地审阅着合同时，一旁，从黄伯涛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当鸵鸟的宫雪，也终于从那巨大的羞耻感中，捕捉到了关键词。
“总裁……全权授权了？”
“两万五千美金？”
“百分之十？！”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那颗因为羞愤而狂跳的心，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滚烫、也更加不可思议的情绪，给狠狠地攫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还带着水汽的清丽美眸，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满脸狂喜的黄伯涛，又猛地转向正从容不迫地翻阅着合同的刘青山。
‘真的……真的同意了？！’
‘他……他真的做到了？！’
‘那不是两千五，也不是两万五人民币，那是……两万五千……美金啊！’
‘还有那个……那个百分之十！’
一股巨大到近乎虚幻的狂喜，如同最猛烈的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她的全身！
那份因为被“抓包”而产生的让她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在这股毁天灭地般的骄傲与自豪面前，瞬间就被冲刷得烟消云散，连一丝残渣都不剩！
丢人？
是！
刚才的自己，确实丢人到了极点！
但是，那又怎么样？！
她看着刘青山，看着他那俊朗的侧脸，看着他那在审阅合同时，平静得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尽在掌握的从容与镇定……
她的心中，真是乐开了花！
那份甜蜜，那份骄傲，那份“我的男人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妖孽”的巨大满足感，几乎要从她的眼角眉梢，从她那微微上扬的绝美唇角，化为实质满溢出来！
她忽然觉得，
刚才被黄伯涛撞见的那一幕，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甚至，
她心中还隐隐升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小小的得意？
‘看见了吧！’
‘这就是我的男人！’
‘一个能让你们这种纵横商海的大老板，都为之疯狂、为之失态、不惜打破所有规则也要签下的……天才！’
‘而被他抱在怀里亲的，是我！’
‘是我宫雪！’
刘青山终于看完了最后一行字，确认无误后，他抬起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拿起那支派克钢笔，拔开笔帽，在那双充满了狂喜与期待，以及一双充满了骄傲与崇拜的目光注视下，“唰唰唰”几笔，签上了“刘青山”三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大名。
“哈哈哈！”
黄伯涛如获至宝地捧回合同，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大笑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青山，有了这五首歌，郑小姐的‘神专’稳了！我黄伯涛……不！是整个宝丽金，都要感谢你啊！哈哈哈哈……”
刘青山笑着摆了摆手，笑道：“黄先生客气了，这是双赢。”
“对对对！双赢！双赢！”黄伯涛将合同小心翼翼地收进公文包，但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他搓了搓手，脸上那股狂喜的潮红还未褪去，但表情，却忽然变得比刚才在卧室里打电话时，还要更加的严肃和郑重。
他看着刘青山，一字一句地说道：“青山，说实话。我这次来燕京，这五首歌的合同，只算是我一半的任务。不……现在看来，这甚至只是‘开胃菜’。”
嗯？
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微微凝固了。
他端起茶杯的动作，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零点几秒的停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温热的茶水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
茶还是那杯碧螺春，清香依旧。
但入口的味道，却似乎多了一丝……玩味。
‘一半的任务？’
‘开胃菜？’
他的大脑，在瞬间开始了高速运转。
那平静的眼眸深处，无数种可能性如同电光石火般飞速闪过。
‘什么意思？’
‘一份两万五千美金预付金，外加百分之十纯利版税分成的S级词曲合约，在他眼里……竟然还只是“开胃菜”？’
‘这老狐狸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的后手是什么？’
‘难道……他还想签更多的歌？想用一份更苛刻的合约，把我彻底绑定在宝丽金的战车上？成为他们的专属词曲人？’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对。刚才那份合同，已经是宝丽金能开出的极限。宝丽金不是傻子，不可能无限制地加码。而且，黄伯涛的表情，不是那种单纯的商业谈判，那里面……有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更加狂热的兴奋。’
‘那他的目标是什么？’
‘我的小说版权？想拍电影？有可能。娱乐公司多元化经营很正常。’
‘还是……他看出了我的身份背景不一般，想通过我，搭上内地某些他够不着的线？’
刘青山的目光，
不着痕迹地扫过黄伯涛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心中对这个精明商人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他既然这么说，那必然是他认为比那五首歌价值更高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想遍了自己身上所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却唯独，没有将目光投向身旁那个刚刚才从极度羞耻中缓过神来的绝色佳人。
在他心中，
宫雪是他的女人，是他要保护的珍宝，却从来……不是可以被摆上谈判桌的“商品”。
刘青山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抬起眼，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番猜测从未发生过。
他微微一笑，看着黄伯涛，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将问题抛了回去：“哦？黄先生此话怎讲？”
他意识到，这个老狐狸真正的图穷匕见，似乎才刚开始。
而一旁，
刚刚才勉强平复下心情，脸颊还带着滚烫余温的宫雪，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双原本还在躲闪的清丽美眸，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呼吸，都屏住了。
‘来了！’
‘他……他终于要说了！’
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疯狂地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来。
她甚至不敢去看刘青山的脸，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原本还温存暧昧的气息，在瞬间，就变得深沉、莫测。
‘他……他会同意吗？’
这个念头，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她那颗纷乱的心。
‘他会同意我去九龙吗？去那么远的地方？’
‘以他那么霸道、那么强的占有欲……他刚才那样不讲道理地亲我，那样把我禁锢在他怀里……这样的一个男人，他会轻易地放自己的女人离开他身边，去一个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吗？’
‘如果……如果他不同意……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可怕的可能性，让她的手心瞬间就渗出了一层冰冷的汗。
‘我所有的计划，我下定决心要走出去，远离这一切纷争的最后希望……难道就要在这里，被他一句话就彻底粉碎吗？’
‘不……不可以……’
她不能留下来！
她不想再陷在这个泥潭里！
她不想去和朱霖争，不想每天都活在那种嫉妒与自我怀疑的痛苦里！
唱歌，去九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能保全自己最后一点骄傲的出路！
‘尤其是在……在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
那份被当场撞破的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让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更加的卑微，更加的没有底气。
‘我现在在他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布的、没有尊严的女人？我在这种时候，还有资格去谈我的‘事业’和‘未来’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只是在无理取闹？’
她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期待，都化为了一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豪赌。
而唯一的荷官，
就是身旁这个，能一言决定她命运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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