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血腥混乱的战场不远处,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矗立在战场的边缘阴影里。
此刻,在这棵老榕树两根横伸出的粗壮枝干上,并肩站立着两道身影。
他们气息内敛,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树下,还有二十几个同样穿着黑色劲装、气息精悍的人影静立待命。
他们的劲装样式奇特,贴身利落,背后以暗金色丝线绣着一幅奇特的图案——
两条背生双翼、形态矫健的游鱼,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充满玄奥感的圆形徽记。
这徽记在微弱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流光,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树上,两位领头者正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年纪稍长,约莫五十出头,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平和,却隐隐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威严和阅尽世事的沧桑感。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远处那片喊杀震天、火光与血色交织的战场,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自从当年……盗王爷那件事发生后,”年长者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身旁同伴耳中,“我就有……嗯,七八年没踏足过蜀地了。此番看来,这里的变化还真是……翻天覆地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身旁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剑眉星目,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有年轻人的锐气,也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闻言笑道:“何内侍,怎么样?这趟没白来吧?”
被称作“何内侍”的年长者淡淡一笑,瞥了杨千户一眼:“杨千户说笑了。我来,是奉命办事,是‘正事’。你呢?你千里迢迢从闽地跑来,总不会真是来看热闹的吧?”
杨千户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带着点玩世不恭:“巧了,何内侍,我也是来办‘正事’的。”
何内侍眼中精光一闪,转头看向杨千户,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随即同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意味难明。
“哈哈哈,”何内侍笑着摇头,“我们俩……怕不是刚好要办‘同一件事’?”
杨千户耸耸肩,语气轻松却肯定:“现在看来……十有八九。”
何内侍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战场,尤其在那个正与猿猴激战、身影翻飞的年轻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这个杨少杰……一个小小的江湖后辈,先是搅动了省城风云,现在居然能同时惊动红白两路人都为他而来……此子,看来非同小可啊。”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希望……王皇帝这次,没有看错人。”
“看没看错人……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杨千户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他伸手,将身上那件黑色劲装的拉链缓缓拉至领口,将背后的飞鱼图案完全显露出来。
“我只知道,”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丝铁血的味道,“我该行动了。”
话音刚落,杨千户身形微动,没有借助任何绳索或工具,就那么直接从数米高的粗壮树枝上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夜鹰捕食,精准而无声地落在下方松软的地面上,稳稳站定,甚至连膝盖都没有明显弯曲。
这一手轻身功夫,已臻化境。
树下那二十几名身着飞鱼劲装的精锐,仿佛早已等待多时,在他落地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眼神狂热而坚定,如同士兵看向他们的统帅。
杨千户目光如电,扫过这二十几张坚毅的面孔,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简洁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行动!”
“是!”低沉而整齐的应诺声,如同闷雷滚过地面。
二十几人瞬间分成数个小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却迅捷无比地朝着那片混乱的战场边缘潜行而去,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试图逃逸、或者仍在负隅顽抗的关键人物。
战场中心。
王兵和大头依旧在与罗忠进行着惨烈的缠斗。
两人身上都已挂彩,王兵的甩棍挥舞得不如先前凌厉,大头的拳风也慢了几分,呼吸粗重。
而罗忠,虽然也被两人不要命的打法消耗了不少体力,衣衫被划破几处,但气息依旧沉稳绵长,那双戴着乌鸦面具的眼睛,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就在罗忠一记鞭腿逼退大头,准备欺身而上强攻王兵中路空档时——
“嗡……嗡……”
他怀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罗忠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
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高手而言,这种通讯设备的震动,通常意味着极其重要、甚至可能危及全局的消息!
他不敢怠慢!
在逼退王兵的又一次甩棍刺击后,他猛地吸一口气,体内气息陡然爆发,左拳右掌,分别带着狂暴的气劲,轰向再次扑上来的王兵和大头!
“砰!砰!”
仓促间,王兵和大头只能横棍格挡、架臂硬接,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力震得气血翻腾,踉跄着向后退开数步。
罗忠趁机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向后飘退数米,暂时拉开了距离。
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那部特制的卫星电话,看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渡鸦大人?什么事?我这边正在……”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渡鸦的声音,不再是往日那种冰冷玩味,而是带着罕见的焦急和严厉,甚至有一丝……恐慌?
“罗忠!别打了!立刻!马上!带上核心人员撤出来!立刻!这是个陷阱!是他们布下的一个局!我们上当了!”
“陷阱?!”罗忠瞳孔骤缩,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紧,“什么陷阱?!渡鸦大人,你说清楚!我们马上就要……”
“蠢货!你看看周围!看看天上!听听动静!别问了!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命令!!!”渡鸦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然后电话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随即断线。
罗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陷阱?局?他下意识地抬头,想观察四周,但——
“还敢分心接电话?!给我专心点!!!”
王兵的怒吼声在耳边炸响!一道乌黑的棍影如同毒蛇吐信,带着王兵残余的全部力量和愤怒,闪电般扫向罗忠握着电话的手臂!
罗忠虽然心神剧震,但本能反应仍在,下意识地想缩手躲避,但还是慢了一丝!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部特制的卫星电话被王兵的甩棍狠狠击中,瞬间四分五裂,零件和碎片飞溅!
罗忠的手也被棍风扫到,一阵刺痛传来。
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只剩下几块塑料残渣的手掌,又抬头看向不远处握着甩棍、满脸杀气腾腾的王兵。
一股无法遏制的、混合着被算计的惊怒、对局势失控的恐慌、以及被王兵一再挑衅的狂暴杀意,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冲垮了罗忠最后的理智!
“你——小——子——!!!”
罗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透过乌鸦面具传来,如同恶鬼的嘶嚎!
他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炸响,狂暴的气劲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升腾而起,脚下的尘土被无形力场吹开一圈!
他再没有任何保留,也顾不上去想什么“陷阱”和“撤退”了!
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撕成碎片!
“给我——去死!!!”
罗忠怒吼一声,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瞬间就冲到了刚刚挥棍完毕、气息未匀的王兵面前,一记毫无花哨、却凝聚了恐怖力量的正蹬,狠狠踹在王兵的胸口!
“砰!!!”
王兵只来得及将甩棍横在胸前格挡,但那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仓促间能抵挡的!
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双脚离地,口喷鲜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十几米外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一时间竟挣扎不起!
“兵哥!”大头目眦欲裂,狂吼着扑向罗忠。
但罗忠此刻已然狂化,转身就是一记凌厉的肘击,狠狠砸在大头仓促架起的双臂上!
“咔嚓!”隐约的骨裂声响起!大头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巨力撞得踉跄后退,双臂剧痛钻心,几乎抬不起来。
罗忠赤红着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就要朝着暂时失去战斗力的王兵和大头扑去,想彻底了结这场令他心烦意乱的战斗!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刷——!!!”
“刷——!!!”
“刷——!!!”
四面八方,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了无数道刺眼至极的白色强光!
那光线如此强烈,瞬间将整个废弃的度假村项目地照得亮如白昼!
甚至比白昼更加刺眼,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正在激烈搏杀的所有人,无论是我们臂系红巾的兄弟,还是六联帮索命门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罚般的强光惊呆了!
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眼睛,或者眯起眼惊恐地望向光源。
原本只有火光、血光、兵刃反光和微弱月光的黑暗战场,瞬间变成了一个被聚光灯笼罩的巨大舞台!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甚至脸上的惊恐和血污,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
“哪来的光?!”
“我的眼睛!”
惊呼声、咒骂声四起,战场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凝固。
紧接着——
东侧,传来重型卡车引擎的轰鸣!
两辆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如同钢铁巨兽,粗暴地碾过崎岖的地面,径直开到战场东侧边缘,车头大灯如同两只巨眼,直射战场中心!
“哗啦!”卡车后厢挡板被猛地放下!
“一队!二队!下车!迅速布防!”严厉的口令声中,两队全副武装、身着迷彩作战服、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动作迅捷如豹,从卡车上鱼贯跃下!
他们训练有素,不到半分钟,就在东侧边缘构筑起一道严密的散兵线,枪口隐隐指向战场方向,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两辆卡车的副驾驶门几乎同时打开。
两个人跳下车,并肩站定。
我忍着强光的刺痛,奋力望去。当看清那两人的面容时,心脏猛地一跳!
左边那位,身材高大,面容方正刚毅,眼神如同磐石般坚定,正是吕凯!我的师兄!
右边那位,一身常服也掩不住行伍气息,国字脸上带着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正是——雷通!雷队!
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兵?!
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西侧,同样亮起刺目的车灯!四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面板车,如同幽灵般从夜色中冲出,一个漂亮的甩尾急停,呈扇形散开,堵死了西侧的出路!
车门洞开,二十几名头戴防暴盔、身着黑色作战服、手持防暴盾牌和冲锋枪的特警队员迅速下车,在西侧构筑起另一道防线。
最后,从中间那辆车的后座,走下来两个人。
一人肩章闪亮,面容威严,正是陆卫国!
另一人面色冷峻,眼神复杂,是康队!
他们如同两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将这片面积广阔的废弃工地,连同里面正在厮杀的近两千人,完完整整地“圈”在了中央!
灯光刺眼,枪口隐隐,肃杀无声。
刚才还喊杀震天的战场,此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在回荡。
所有人都懵了。
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罗忠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茫然、惊恐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阵仗。
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带着恐惧的议论: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惊动军方了?!”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完了……全完了……”
罗忠也僵在了原地,他赤红的双眼在乌鸦面具后死死地盯着东侧的吕凯、雷通,又转向西侧的陆卫国、康队。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极致的寒意混合着被彻底算计的狂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嘶声对着不远处的王兵和大头吼道:“你们……你们搞什么鬼?!这是什么意思?!”
王兵撑着甩棍,勉强半跪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同样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
大头也捂着剧痛的手臂,迷惑地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诡异的是,周围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和特警,虽然用枪口和盾牌封锁了所有出口,将我们围在中间,但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没有喊话,没有抓捕,没有开枪示警。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仿佛眼前这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场,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演习,或者……一场被默许的“表演”。
只有吕凯和雷通两人,越众而出,穿过东侧的士兵防线,径直朝着西侧的陆卫国和康队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吕凯走到陆卫国面前,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扫过陆卫国肩上的警徽,又看了看不远处受伤的王兵和众多兄弟,最后回到陆卫国脸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问责意味,清晰地传开:
“老陆,”吕凯开口,没有用职务称呼,“我把人‘借’给你,是相信你能处理好,是看在当年并肩的情分上!”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可你呢?你就是这么‘用’我的人?把他丢进这种绝境,让他带着一群江湖兄弟去送死?!”
雷通在一旁,抱着胳膊,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斜睨着陆卫国,瓮声瓮气地帮腔:“就是!老陆,你别忘了,杨少杰那小子,严格算起来,还是我们吕大队正儿八经的‘师弟’呢!”
陆卫国面对这两位军方的老友兼“债主”,脸上明显露出了罕见的局促和一丝愧色。
他避开吕凯锐利的目光,声音放低了些,带着解释的意味:“老吕,老雷,你们误会了……我……我这不是亲自来了吗?我来……就是来保他的。之前……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我就在这里。”
吕凯冷哼一声,显然并不完全买账,但也没再继续逼问。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陆卫国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从身旁的康队手中,接过一个便携式扩音器,打开开关。
“喂,喂。”试音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卫国举着扩音器,目光扫过战场上那一张张或茫然、或惊恐、或凶狠的面孔,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区域,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刻板,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
“咳咳……在场的所有人,听着!”
“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分整!”
“按照相关规定,我的……‘上班时间’,已经结束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调这个时间点。
“所以,你们接着打!该报仇的报仇,该算账的算账!不用管我们!”
“我们警方和军方出现在这里,唯一的目的,是‘保证’这片区域的‘居民’……不受你们这场‘民间纠纷’的‘过度’影响!”
这番话说得极其“官方”,又极其“离谱”。
谁不知道这片度假村项目早就完成了拆迁,方圆几里内除了野狗和老鼠,根本没有任何“居民”!
而且,调动军队和特警,荷枪实弹地包围现场,就为了“保证”不存在的“居民”不受影响?
这借口简直荒唐到可笑!
场上依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听懂了陆卫国的弦外之音,却又不敢相信。
没有人敢动,也没人知道该不该动。
陆卫国看着下方依旧僵持的场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急了。他再次举起扩音器,声音提高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呵斥:
“都聋了吗?!我让你们接着打!没听到吗?!非要我现在‘上班’,把你们所有人都‘请’回局里去‘喝茶’吗?!”
这句充满暗示和威胁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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