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溪眼睛里突然亮了一下，那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着期待，说道：“何事？你尽管说。”
他一下子就察觉到自己这态度有点太热情，赶紧收了收，嘴唇抿了抿，接着说：“你可是医院的骨干，不管有何要求，都能提。”
“我想把我爸给我的医院股份换成现金。”
江宇溪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挺意外地说：“你缺钱？要是缺钱的话，我能……”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江宇溪。当初我把股份转给你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是我有需要，就会把股份还给我。”
说到这儿，她猛地松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讲：“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就想，回忆还是美好的好。以前的事儿我做不到就这么算了，可还是盼着能好聚好散。江宇溪，毕竟曾经真心对待过彼此，现在再提这些事儿是挺难为情的。可你当初东山再起的钱，那都是我爸辛苦一辈子才攒下的。我也不奢求别的，就把那些股份折成现金给我，咱们就两清了。”
“江宇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能帮你的我都帮了，甚至把钱都给你拿去创业了，一分钱都没给自己留。我就希望你也能遵守诺言。”她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虽然说话的时候好像不怎么讨厌他，可她眼睛里的那种冷淡和防备，还有语气里的那种试探和疏远，都像针一样扎着江宇溪的神经。
“……那你觉得，你那些股份能值多少钱？”
他把眼角那一丝受伤的神情给藏起来，换上一种有点戏谑的腔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气色挺不错的，比以前都要好，好像还胖了点儿，以前我就老说你胖一点会更耐看，他对你挺好的吧？”
“……这跟江主任没什么关系。江主任要是觉得行，能不能把我的股份兑现？”
沈雨露不想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就说了。
她答应过裴寒年会给他弄钱开公司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听她这么说，江宇溪只是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毛，抓住她的手，拿在手里捏了捏，“行是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跟裴寒年离婚。”
“我……”
听到这话，沈雨露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问他，“你为何这么关心我和裴寒年之间的事儿？”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么问，不就等于她觉得江宇溪在嫉妒她和裴寒年，是她觉得江宇溪对她还有想法……
江宇溪会不会以为自己还对他有感情？
她可不想让他误会。
不过他听了她这话之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眼睛里有那么一点光亮，直直地看着沈雨露，“你为何要这么问？”
“我……我当然得知道你让我这么干的理由。”沈雨露梗着脖子，把头扭到一边，小声嘟囔着。
江宇溪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站起身来，把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了，随口说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那就是原因。”
他不慌不忙地系着外套的扣子，那雪白的衬衫，随着扣子一颗一颗系上，就慢慢被藏到那黑色的外套里面去了。
江宇溪长得虽然不像裴寒年那样帅得让人惊艳，跟个妖孽似的，但也绝对是个大帅哥。他五官长得端端正正的，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邪气。
在沈雨露眼里，江宇溪这张脸就像是天使和魔鬼合二为一了。
她那些最美好的回忆，是江宇溪带给她的；可她最痛苦的那些噩梦，同样也是江宇溪给她的。
看到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江宇溪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那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然后朝她抬了抬下巴，问道：“看够了没？”
“……我没看你。”沈雨露听到这话，眼睛颤了一下，就像突然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挺难为情。
江宇溪没注意到她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那种严肃又冷漠的样子，问道：“你考虑得怎样？”
“考虑啥？”沈雨露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跟裴寒年离婚的事。”
“……”
好半天，空气里都静悄悄的。
沈雨露咬着嘴唇，又把头低下去了，不想再看江宇溪一眼，说道：“不，我不离。”
“不行。”江宇溪说得特别坚决，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不少，“你必须得跟他离婚！”
就沈雨露这两句话，把他刚才那点好心情一下子就给弄没了。他沉着个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那眼神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场大风暴，感觉能一下子把她给吞了，然后恶狠狠地说：“沈雨露，你就一次机会，离还是不离？”
他这声音，听着就跟从地狱冒出来的似的，沈雨露听了，心里直发毛，一阵恶寒传遍全身。
沈雨露低着头，嘴唇都快被她咬烂了，咬得上面的肉都泛白了，还开始渗出血丝来，可她就是一声不吭。
江宇溪就这么盯着她看，看到她因为咬得太用力，身体都有点微微发抖，他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藏起来。
“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你那小男人？”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话那调调儿特散漫，嘴角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很牛？那方面特行？能给你别样的快活？”
“江宇溪，你有何脸这么说我！”
沈雨露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恨意，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大声嚷道，“是不是在你心里，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你压根儿就没顾过我的想法！”
“你有何想法，你尽管说！”
江宇溪显然也被她给惹毛了，说话的语气更重了，“我是你男朋友！你有何事不能跟我说？让咱俩一块儿解决？你非得随便找个人嫁了，你觉得这样就能惩罚我了？”
“你成天跟林茜在一块儿，我怎跟你说？”沈雨露也毫不示弱地喊出来，眼睛都红了。
“我对你掏心掏肺的，什么都替你着想，你呢？你跟我那好室友搞到一块儿去了！现在还跑这儿来质问我，这世上就你最没资格来质问我！”
差不多刚喊出来的那会儿，她就有点后悔。
江宇溪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深深地望着她，眼睛里全是哀伤和无助。
沈雨露知道自己心软了，可一想到这个男人以前干的那些事，还是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再说了，现在你也不是我男朋友。”
听了这话，江宇溪的瞳孔猛地一缩，两只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从死人堆里冒出来的阴森。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狠狠盯着面前的女人，那眼神就好像要把她给看穿、烧透。可瞧见她明明怕得身子直打哆嗦，眼角还泛着泪花，却就是不肯低头服软的模样，江宇溪心里突然就颤了一下，那股子想发火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他嘴唇动了动，嗓子有些沙哑地说：“你可真明白，我早就不是你男朋友了。”
说完这话，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都给收拾好了，抬起脑袋，冷冷地瞅着她，冷不丁还轻蔑地哼笑了一声：“我既然都不是你男朋友了，那可没义务帮你。你想让我做的事儿，那都得讲报酬的。”
“你还想要啥报酬？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沈雨露仰起下巴，眼睛直勾勾地跟他对视着，声音里全是愤怒，“江宇溪，你可真不要脸！”
“不要脸？”江宇溪就好像听到了特别滑稽的话一样，“嗖”地一下就笑出了声，“沈雨露，你觉得我能从谷底再爬起来，重新回到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位置，靠的是我这张脸和自尊心吗？”
江家一下子就倒台了，所有的压力都一股脑儿地压在了他身上。他连哭的空儿都没有，气儿都还没喘匀，就被人催着往前走，每走一步，那都是钻心地疼。那可是他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不过因为有沈雨露在身边陪着，他从来都没抱怨过。他老是出差，一走常常就是好几周。有时候，他特别想念沈雨露，想极了就瞅瞅她的照片，然后接着跟人喝酒，喝到胃出血就为了做成一单生意。
渐渐的呢，他越来越有出息，不用再费尽心思去讨好别人。这时候，不少人开始往他身边塞各种各样的女人来伺候他。
刚开始，他笑着拒绝。可周围的生意圈就是这么个环境，好像所有男人都这样，在外面沾花惹草，家里的老婆还得稳住。
有了第一次，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放纵。
他出差的时候，慢慢就不怎么想起沈雨露，就算偶尔想起来，也是那种很淡的感觉。
当一个人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才发觉，其实自己是在意的，在意沈雨露以前和别的男人有过那种关系……
滑稽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沈雨露在跟他交往之前就坦白过这件事，她很诚实，那就是个意外。
江宇溪原本觉得自己不会在意这种事的，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那种高知分子，觉得那层膜根本不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但他还是在意得要命。
他甚至在交往的那几年里，从来都没碰过沈雨露。
他正当年，血气方刚的，在那种应酬不断的生意场上，又能推脱几回？
后来，他玩女人玩得比谁都厉害，还特别喜欢雏儿。他才不稀罕什么愉快，就喜欢在毁掉别人贞洁的时候享受那种暴虐。
这种暴虐带来的满足感，都超过了他对沈雨露的那份眷恋。
那时候江宇溪就明白，自己能跟她分手了。
可真分了手，他才发觉，自己根本离不开她。
要他眼睁睁瞅着她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他可不是圣人，他做不到。
江宇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恶狠狠的，“露露，咱们重新开始……咱们都没好好处过不是吗？让我好好疼疼你……”
沈雨露没想到他能这么理直气壮，心里就觉得特别可笑，使劲甩开他的手，“江主任，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你说话可得注意着点！”
“说话？”
江宇溪听到“有夫之妇”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语气冷得像冰一样。
他直接走上前，把沈雨露横着抱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动手的时候就不用注意了？想干啥就干啥了？”
说着，他就朝着沈雨露亲了过去。
嘴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碰到的时候，看着近在眼前熟悉的脸，沈雨露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江宇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不过很快就被冰冷取代。
他手一松，沈雨露就直接摔到地上。“咚！”突然这么一声，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背一阵钝痛，这痛，从皮肉一直传到神经，五感都被刺激到了。
“嘶——”她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眼睛就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眼角都气得泛红。
“既然你这么排斥我，那我就不抱你了。”江宇溪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沈雨露，这都是你自找的。”
沈雨露摔得可疼，她倔强地低着头，慢慢地爬起来。
她站在江宇溪跟前，就是不肯看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嘴里慢慢有血腥的味道渗出。
“江宇溪，我不可能和裴寒年离婚的。”她咬着牙，手攥成了拳头，手心早就被指甲掐出印子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现在不离，以后也不会离！”
江宇溪的心猛地一揪，一种说不出的疼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突然就有了那种真真切切失去的感觉。
他骨子里对她的那种情感，就随着面前这个女人看着自己时那冷冰冰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没了，然后一下子就全没了，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地意识到，沈雨露已经不爱他了。
那个以前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小丫头，那个只要自己对她多笑一下，就会高兴得不行的小丫头……
那个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小丫头……
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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