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看着面前打开的一道黑漆漆的暗门，裴邙心中了然。
这里太过狭窄，有什么危险很不好躲，所以他一直很警惕。
好在白天一切似乎都还算稳定，这短短一段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他抬腿迈进黑暗的门洞。
随着他的脚步，一道不明显的冰裂在角落悄然而生。
“嘶…”柳青抱着胳膊，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怎么感觉…有些冷。
不确定的四处打量几眼后，她猛然低下了头，一瞬间冷汗直流。
天花板上的浮雕…
在蠕动。
疯狂扭动的虚影，就落在她脚边。
女人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犹豫了两秒，她极小的向前迈了一步。
没有动静。
盯着脚边摇动的红色气雾，她缓缓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往裴邙之前站立的方向走去。
不能落单，不能落单，她在心里默念着。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让姜楠回去了，裴邙明显没有带她的意思，一个人站在这难以理解的诡异环境里，压力真的很大。
女人揪着衣角，挤在餐厅后狭窄的空间里，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怕在里面遇到什么东西，裴邙特意将入口敞开，毕竟处于餐厅后方，很难保证不会遇到些什么。
餐厅里那些纵目石雕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放心。
而柳青靠着墙没来得及多喘息，就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推自己，一下一下的，像是…触手之类的，是软的质感。
不对，它们…好像是想钻出来！
女人咬咬牙，当机立断，快步踏进了黑暗的空间，里面好歹有个活人，怎么也比外面要安全一些的。
她没有回头看，拼命给自己洗脑，抛去那些负面想法，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
“…好冷。”
她看不见东西，只是不断的搓着胳膊，在越来越冷的空气下，也慢慢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向下走。
前方转角处有几缕冷白的光芒透出来，柳青谨慎的靠近，从转角探出头时，被一片蓝莹莹的光芒笼罩了视线。
她看到了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光亮前，似乎在低头看着什么。
正是裴邙。
他冷静的看着手中残破的纸片，在脑海中稳稳的抓住了什么。
青年转头看了一眼出现在身后的女人，凌厉的眉宇间没什么感情，只是将手中的碎纸片塞到对方手里，抬腿向深处走去。
柳青移开落在青年身上的视线，才注意到到这片空间。
空旷。
这是第一印象。
好拥挤。
这是第二眼的感受。
入目的是成堆规律叠放的石像，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却又色泽浅淡，像一道道崭新的鬼影。
纯白，交错。
在蓝色灯光的映照下，甚至像是不存在。
但第二眼再去看，其密集程度足以引起人的恐惧心理。
太多了，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石像无声无息的躺在这里，冰冷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柳青呆滞着站了一会，才僵硬着低头去看手中的纸片。
入目的是一块红色的符文。
“……”
她看不懂。
还有一些断裂的英文，这个她倒是认得，勉强拼凑，她喃喃吐出一句话：“尘封的居民…亡魂不是亡魂，万物终会回归…”
轰隆——
一声巨响炸开，惊得柳青一跳，手中的纸片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往裴邙离开的方向看去。
石像的摆放很有规律，中间隔着约一米的距离，可供人穿行。
但就这短短两分钟，裴邙已经不见了。
柳青一下子慌了神，想要追上去。
她感到那些横躺竖卧的石像在看她，这一联想让她汗毛倒竖。
不，不是联想，左侧的第三个石像确实抬起了眼皮，漆黑的瞳孔幽幽地看着她，整个动作无声又丝滑，已经不像是石头的质感了。
女人捂着嘴，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身体僵住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不止身后。
周围……
全……全部都是。
她在石像的包围里不敢回头。
另一边的角落。
几分钟前。
裴邙狠狠将一座高大的石像掼倒在地，一拳砸向石像鬼的胸膛，砰的一声闷响后，它的胸膛多了几道深深的裂缝，透出隐隐约约的红光。
“啧。”裴邙踩着石像的脖子甩手，“这么硬。”
他是被两点红光引到这边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在看到角落里几十个或残破或崭新的…管家先生时，他就猜到了什么。
红光不停的跳跃闪烁，最终钻进了最角落里一尊高大的石像眼睛里。
这是唯一一座完整的石像。
这座纯白崭新的石像几乎是一瞬间就染上了黑色，裴邙心里一咯噔，扑上去就是一拳。
这一举动撞倒了后方摆放歪斜的石像们，轰然倒塌的石像发出巨响，也就有了柳青听到的那一声。
“你想干什么。”裴邙单脚踩着管家先生的脖子，沉声问道。
看着裴邙指尖聚起的电光，管家鬼胸腔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几秒钟后，它发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我并不…惧怕雷电。”石像鬼如是说道。
“哦。”裴邙冷冷开口，指尖的电球在石像脖颈处钻入，猛然炸开。
砰——
随着这道声响，柳青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什么影响了，揉了两把脸，提起精神朝发出响声的方向靠近。
不能再这样了。
看着仓皇逃窜的红光，裴邙站起身踢开满地的石质碎块。
他用了三成力，将石像胸部以上炸了个稀巴烂。
随手捡起只剩四分之一的脑袋，他轻轻抛了抛，攥紧手指将其捏的粉碎。
“你想说什么。”裴邙依然站在原地，冷静的吹去手上的石渣。
几分钟后，离青年最近的一座残破石像眼睛里亮起红芒，不过微弱了些许。
“你…你你你，这不应该！”
年迈的声音里透着震惊。
像是还未适应新的身体，它的声音有些滞涩，但传递出来的情绪是实打实的。
“回答我的问题”裴邙垂下眼，声音轻的几乎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空气安静的令人窒息。
“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石像鬼苦涩的开口，声音里透着无力。
裴邙盯着两点红光，并不作声。
“我把身体租给了恶魔，求它救救沙菲尔小姐。”
“只留下我这一双眼睛。”红光闪烁了两下。
恶魔？是指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么。
裴邙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指。
“但是…”
管家先生沉重的叹了口气，空洞的胸腔里传出沙沙的回声。
“莎菲尔…小姐，她在这之后一直有自毁倾向。”
“她不认同我的所作所为。”
“虽然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但我想，她是知道的。”
“我糟蹋了这块最后的净土，一遍又一遍的引人进来，留下无数鲜血、腐肉。”
“我很后悔，但也是为了她才这么做。”
在管家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裴邙也了解到了大概。
一场末日的降临，毁灭性的，没给人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最西方的天空毫无预兆的破了个洞，大股红色的沙子从黑暗中倾泄而下，向全世界蔓延。
但那其实并不是沙子，而是一种长满锯齿的小虫，小而光滑，乍一眼看上去就跟沙子一样。
铺天盖地的涌动时，是血色的沙尘暴，是吃人的旋涡。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它们什么都吃，树木，花草，血肉，乃至石板、铁矿。
其繁殖与扩张的速度堪称恐怖，更何况一直有新的成员从破损的洞里涌进来。
整个世界从衰败走向死亡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莎菲尔小姐很聪明，也很孤僻。”
“但她在偷偷研究巫术。”管家苦涩的停顿了一下，“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她被国主赶出来了，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她吃了很多苦，在最偏僻的城堡一个人待着，好几年。”
所以才研究了很多会动的石偶，陪在自己身边。
那时候古堡很小，也没有管家。
说实话一开始它是很看不起沙菲尔小姐的，但后来发生的事……
让它不得不有所改观。
这座古堡之外原本就是沙漠，只有附近有一些矮小的树木。
荒凉程度可见一斑，所以成为了最后沦陷的地方。
“很多逃命的人啊…”
“沙菲尔小姐在短短五天时间里，组织难民扩建了整个古堡，将所有人藏在地下。”
但是这种做法其实并不保险，毕竟那些东西什么都吃，包括木头。
思虑再三，她在古堡建成的当晚找到了还是人类的管家，给了他厚厚一沓画着符文的薄纸。
女孩的指尖还在渗血，但阴郁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说，如果她没能挡住那些沙子，就让我把所有人变成石像。”
“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管家哼笑了一声，并没有多少感情。
裴邙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他感觉这一声更类似于冷笑。
“我没想到，她献祭了自己。”
“她要把自己的肉体和古堡融为一体。”。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不信。”管家先生真的在冷笑了。
献祭就需要祭品，那些祭品又从哪来？
裴邙刚刚起了这个想法，就被管家先生出声打断。
“那个姑娘比我想的还要善良。”
“笼子里的祭品是她曾经刻出来的木傀儡，她抽了自己的血管缠在上面，伪装成祭品。”
“因为你不信，所以去当了祭品？”裴邙低声开口。
“对…但没想到我真的死了。”
在带了钥匙的前提下，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笼子里，留下一具完整的枯骨。
顺着墙壁逆流的血液几乎都是从他的身体里逃出来的。
所以这场荒唐的献祭很成功。
“虽然你讲的很生动，”裴邙看着这两团闪烁的红光，一字一顿道，“但是你在说谎。”
“很大程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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