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浮动颤抖，缓缓掀开一页，厚重的泥土随之显露出来。
那竟然是一条封闭的泥土长廊，血肉泥墙卷曲成近似于方形的甬道，无数沾带血迹的白骨错落其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她从来没有看的这么清晰过。
处在一开始的泥坑中时，类似的画面片段曾撞进女人的视网膜，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没能在大脑留下什么痕迹。
但现在…何燕小心的退后一步，目光快速的扫视着那些与泥土相融的白骨。
地面上聚积的血水，沾染着血迹四处洒落的指骨，泥墙上破碎的盆骨和横插的脊椎，这些都异常鲜明的落在她眼中。
越看心越往下坠，她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大脑跟着抽痛起来。
身上的隐身衣冰凉的贴着身体，已经薄了一层。
它的使用时间快要结束了。
何燕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往前走，她缓缓回头，目光冷静的对上身后被丝线牵扯着的畸形尸体，正好十八道黑影，对应了玩家的人数。
那些黑影歪歪斜斜的站着，发黑的线条充当着劣质的缝合线，把残破的尸块无序的串连在一起，传递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死亡气息。
她自己的脸在最前方，歪斜的眼珠从眼眶中滑落一半，右侧手臂缠着肠子耷拉在半个腹腔下方，尸水一滴一滴的顺着往下流。
它们在她观察前方那段布满白骨的甬道时，就站在身后看着她。
何燕抹了一下手指，收了那聊胜于无的隐身衣，将自己暴露在昏暗的空间里。
尸块一点一点的逼近，女人身体颤抖起来，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恐惧，在流着黏腻尸水的肠子勒紧她脖子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双手上传来的重量。
“……”
女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压下眼里带着泪花的害怕，抬头时狠狠的磨了磨牙。
她恨这个副本里的一切。
没有理由的、极度的怨恨。
此时，队伍离那红色的指示牌已经很近了，何燕看着上面那个夸张的符号，冷冷笑了下。
那是一个问号。
角落是3\/18的字样。
……
第三段路接近尾声，许随右手指尖转着一根棒棒糖的塑料棍，嘴里残余的糖块被他几口嚼碎，他随意的四处打量着，年轻的面庞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单纯。
微风轻轻的卷起来。
浓厚的团雾一如既往的白，许随指尖的塑料棍飞快的旋转着，如果仔细去看，大概能看出来这细小的东西在随着他的动作分解成细微的颗粒，又恢复原状，如此反复。
……
“吃饭。”
是一道熟悉又冰冷的男声。
许随摸了摸身下带着毛刺的木椅子，略微茫然的抬眼看向面色黝黑的男人。
这是他的父亲。
另一边坐着他的母亲。
少年微微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顿时了解了什么。
他姿态放松的握着筷子，看向漆黑餐桌上的三个小碟，这三个碟子一丝不苟的摆放在桌子正中央，里面是熟悉的物质。
是的，许随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碟子里连毛都没去的老鼠尾巴，有些沉默的放下了筷子。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种东西不能入口？
“…为什么不吃饭？”
右前方的母亲动作停了下来，浑浊发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许随放下筷子的手，像是一个程序固定的机器人。
“不想吃。”少年好脾气的应声，有些好奇的挥了挥手，对方果然没什么反应。
学的倒是挺像。
动作缓慢无声进食的男人也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许随，目光落在青年脖颈的位置，眼里有意无意的透出凶光。
“唉，这就不像了。”许随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他四处张望着，完全无视了座位上两人身上的黑气，半分钟后，一张破旧的报纸落在男人手里，僵硬的脖子被往下按了几寸，就连含着怒气的嘴角都被往下抹，往漠不关心那个方向靠。
看着熟悉的姿势和表情，许随咂了咂嘴，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像了。
“对了。”少年坐在餐桌上，看着目光转向凶狠的两人，微微一笑，“你们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虽然这里的不是本尊，但他还是想问问这个惦记了很久的问题。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那个世界，充当父母这个角色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名字，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们能被各种称呼所指代，却唯独没有名字。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他一段时间，他一直想问问自己的父母：“你们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少年眼含期待的看向两人黝黑的面庞，但坐姿僵硬的两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概念，他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也罢，幻境而已。
许随跳下桌，扶正了男人的脑袋，绕到椅子后，熟练的拿出衣服口袋里的水果刀，从后捅穿了他的心脏，黏腻的黑色物质随着刀刃的抽离大股大股的涌了出来。
一边姿势僵硬的女人抖了下，在维持人设和逃跑之间犹豫了一秒，就被许随按住脖子捅了个对穿。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许随面无表情的用报纸擦了擦刀上的黑色液体，蹲下身来。
幻境选取的这个年纪，他已经略微察觉到了什么，随身带刀是正常行为。
少年观察着两道抽搐的身影，伸出手摸了摸它们的皮肤，不出意外，就是凉的。
他们本来就是死的。
所以它们身上流的…许随用刀尖扒拉了两下，确定这是些腐败变质的血液。
演什么呢，难道这也是所谓的规则吗？
事实上，幻境很大程度上根据玩家的精神和思维构建的，而借着许随的精神世界牵引出的这个幻境…对双方都有所限制。
再详细一点，就是空间有限，人物单一，幻境需要遵从某种规则，能发挥的余地就很小。
它受到的限制比许随还大。
少年站起身，目光扫过桌上餐盘里开始蠕动的食物，没有理会，抬腿朝二楼走去。
他和许妍的房间都在二楼。
……他想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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