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般隐忍，秦皇后心里就越发难受。
看着儿子安静地躺在床上，那一道横贯肩头的伤口虽已包扎妥当，可血迹仍渗透了外层纱布，触目惊心。
她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鼻尖，险些落下泪来。
太子醒来前并未交代经过，卫老太医身为太医，职责是诊治，而非追查缘由。
贸然揣测，万一触了圣怒，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所以他字斟句酌，语气极为谨慎，只说伤势、脉象、用药，绝口不提起因。
他轻咳两声，对皇帝和皇后说道。
“陛下，娘娘，眼下太子伤势未愈，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了，伤口要是再裂开，就是微臣也不敢保证能稳住。”
他深知太子体内元气大伤，若是再受刺激，心脉受损，恐怕不只是旧伤复裂那么简单。
“陛下！娘娘！太子醒了！”
偏殿里传来一道声音。
话音未落，宫女已掀开帘子，匆匆行了个礼。
殿内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内室。
两人立刻转身往里走。
秦皇后脚步一动，裙裾翻飞，几乎是疾步前行。
宁宣帝也紧随其后，神色凝重，步伐急促。
“皇上，您挤什么呀？”
秦皇后眉头一皱，回头瞥了一眼紧贴身后的皇帝。
“这可是朕的儿子，就你急，朕就不急？”
宁宣帝哼了一声，脚步比秦皇后还快。
装模作样！
平时也没见你多上心，现在倒跑来争这份亲热！
秦皇后心中冷笑。
他不甘示弱，大步一跨，抢先冲到床边，一把推开了宁宣帝，先握住了凌楚渊的手。
“渊儿，母后在这儿，别怕。”
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她眼眶一热，泪水在眼底打转。
宁宣帝被推得踉跄半步，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想输给皇后，他也难得露出焦急神色。
“真是胡闹！受伤了怎么不找太医？玄知这个贴身护卫白当了！回头一定治他的罪！”
他声音陡然拔高。
躲在角落的玄知被噎住。
我怎么又惹上事了？
他本想主动请罪，可太子特意交代过不许提他动手的事。
他只能闭嘴，默默承受这飞来横祸。
凌楚渊靠在枕头上，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母后，父皇，我这不是没事吗？不小心弄的，没多严重。”
他故意说得轻巧，就是不想让父母担忧。
他太了解他们的性子。
母后心疼则乱，父皇多疑善断，若让他们知道真相，恐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你啊。”
秦皇后瞪他一眼。
可看儿子还能开玩笑，心总算落了下来。
接着，凌楚渊侧过身，目光直直地落在宁宣帝身上。
他轻启薄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昨晚的事，父皇想清楚了吗？”
宁宣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秦皇后心中一凛。
她皱起眉头，目光在宁宣帝与凌楚渊之间来回扫视，神情中透出几分不安。
“什么事儿？”
她忍不住开口。
宁宣帝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腰板。
“你要是因为受了点伤，就想逼朕答应什么事，那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这番话说得极重，连站在一旁的宫人都不禁低下了头。
凌楚渊却并未动怒，只轻轻笑了笑。
“父皇觉得，儿臣会空着手来这儿吗？”
说着，他抬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摊在掌心，缓缓亮出。
那物件一露出来，不过巴掌大小，却似带着千钧之重。
宁宣帝瞳孔微缩，眼底满是震惊与忌惮。
就连一直冷静自持的秦皇后，脸色也跟着猛地一沉，几乎要脱口惊呼。
“渊儿，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喃喃出声，语气里的惊骇再也掩饰不住。
凌楚渊没有回答。
他慢悠悠地将那物件重新收回怀中，抬起眼，目光扫过眼前的帝王。
那眼神里满是挑衅，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怕什么，而我，已经握住了你的命脉。
“父皇，这笔买卖，您觉得怎样？”
他再次开口。
没人知道凌楚渊醒过来后，殿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宫门紧闭，守在外围的太监与侍卫无人敢靠近半步。
只隐约听见殿内传来低语，却听不清内容。
等凌楚渊再度走出时，面色如常，嘴角还带着笑意。
而宁宣帝紧跟其后，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皇后也是一脸凝重，眉心紧锁，步伐急促而沉重。
他怎么也没料到，凌楚渊为了宋初尧，竟会用这种东西去要挟宁宣帝！
卷碧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的手臂，低声唤道。
“娘娘，刚才殿里到底怎么了？您脸色这般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皇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
片刻后，她睁开眼，声音冷而急促。
“赶紧派人去通知蒋夫人，叫她立刻进宫见我！”
虽说宁宣帝被逼无奈，勉强答应了凌楚渊，但也只是松口让宋初尧进东宫，至于名分，一个字都没提。
这已经是他能退的最后一步了。
魏家世代忠良，蒋芩又是秦皇后千挑万选的儿媳人选，朝中大臣早已默认其未来太子妃的身份。
若此时因一个罪臣之女动摇，朝局必乱，人心浮动。
宁宣帝宁可与凌楚渊正面翻脸，也绝不会允许这种荒唐之事发生。
可知子莫若母。
皇帝不答应，不代表凌楚渊就会就此罢手。
他早晚得找机会，把宋初尧抬成侧妃。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秦皇后的眼中便掠过一丝惊惧。
侧妃虽不及正妃尊贵，但也是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享宗室礼遇。
凌楚渊对宋初尧情根深种，若再添上名分，两人羽翼渐丰，后果不堪设想。
绝对不行！
秦皇后猛地站起身，手中茶盏“啪”地摔在地上。
想到刚才凌楚渊拿出来的东西，秦皇后心里又是一阵发沉。
她闭上眼，脑海中再度浮现那一块铜绿斑驳的兵符。
它的出现，不只是震慑了宁宣帝，更是将整个皇室的隐秘掀开了一角。
当年宋家被查抄，除了那些所谓的叛国书信，还从府里搜出了一小块兵符。
开始无人在意，只当是陈年旧物。
直到事后清点，才有人惊觉，那形状、纹路，竟与北疆兵符如出一辙。
这可不是普通的令牌。
它代表着镇守北疆的五十万边军的调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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