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号底层的锻铁房浸在淡金色的晨雾里，叶星河握着母亲的银簪，正在砧面刻制最新的锻体图谱。簪头的星砂珍珠划过陨铁表面，留下的不是法则符文，而是青岩星老槐树的年轮——那是他昨夜在星舰图书馆翻到的初代器祖手札，里面夹着半片早已风干的槐树叶。
“殿下，第一批星际学徒已在锻铁台列队。”星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摞陨铁锻板，每块板上都刻着新学徒的淬体等级与星域出身，“艾德里安带着圣天族进修生来了，还有锈铁星域的机械少年，昨天把自己的齿轮义眼改造成了锻铁计时器。”
叶星河转身，看见锻铁房门口挤着二十三个身影，最小的不过十二岁，袖口别着来自七个星域的锻铁图腾。他们手中的锤子五花八门：有圣天族的仙金小锤、锈铁星域的齿轮锤，甚至有个源世界少年扛着半截骨甲碎片当锤头——那是他在器塔之战中捡到的战利品。
“今天不讲淬体诀第七重的星砂运用。”叶星河将银簪插回披风，露出肩颈处流动的星砂骨骼，“我要你们记住，所有复杂的锻体术，都始于青岩星锻铁房的第一堂晨课——如何握住锤子，如何让第一锤砸在砧面正中央。”
他走到最前排的机械少年面前，少年的齿轮义眼正紧张地转动。“伸出手。”叶星河握住那双布满机油的小手，触感是金属与血肉的混合，“当年我父亲教我握锤时，说过三个要点：拇指压纹要对准锤头重心，食指关节贴紧木柄年轮，手腕发力时想象锤头是自己延伸的骨骼。”
少年的锤子第一次准确砸在砧心，溅起的火星落在他护腕的锈铁图腾上，竟勾勒出叶家号的舰首轮廓。叶星河笑了，想起十二年前在禁断星域，他也是这样握住第一个学徒的手，教他们用凡人的力量对抗噬星虫。
“现在，听着锤音呼吸。”他敲响砧边的陨铁铃，声音混着叶家号引擎的共振，“锻铁不是对抗材料，是倾听它的声音。就像我在源世界融合法则具现，不是用骨骼硬抗，而是顺着法则流动的节奏，敲出自己的韵律。”
艾德里安忽然举手，他的锻心骨在胸前泛着微光：“殿下，圣天族典籍说‘仙骨需在星核熔炉中锻造’，但您教我们用陨铁砧……”
“因为星核熔炉再好，也锻造不出握锤的手。”叶星河打断他，指尖划过砧面深深浅浅的锤痕，“看见这些凹痕了吗？最深的那道是锈铁星域老匠人连续捶打三天三夜留下的，最浅的是个学徒第一次挥锤砸偏的印记——它们共同构成了这方砧面，就像我们的骨骼，由每一次疼痛、每一次坚持、每一次‘再来一锤’锻造而成。”
锻铁房的灯光突然暗下，星瞳启动了全息回溯。学徒们看见叶星河的记忆在砧面浮现：青岩星灭门夜，他抱着断剑跪在废墟，用牙齿咬着母亲的银簪，在断剑缺口刻下第一道锻体纹；源世界法则之战，他的骨骼崩裂十七次，每次愈合都在骨面留下新的锤印；还有昨夜，他在舰桥刻制叶家号图腾时，故意保留了三处砸偏的痕迹，说“那是凡人该有的样子”。
“淬体诀的每一层突破，从来不是数据的提升。”叶星河的声音混着记忆中的锤音，“锻皮时记住第一次磨出血泡的痛，锻肉时想起为保护学徒挨的那道伤，锻骨时回忆父母在时空裂缝里的微笑——这些才是让骨骼发光的星砂，是任何法则公式都算不出的执念。”
学徒们纷纷摸向自己的护腕，那里刻着各自的锻铁印记：有人刻着第一次成功锻钉的日期，有人刻着已故师傅的锤印，还有人刻着叶家号起航时看见的星砂光芒。源世界少年突然用骨甲碎片砸出独特的节奏，竟与叶星河记忆中的母亲锤音完美重合。
“现在，把你们的锻铁心得刻在砧面。”叶星河递出十二把刻刀，刀柄上分别刻着三千星域的锻体图腾，“不是用法则具现，不是用仙力凝聚，就用最笨的办法——像我十二岁时在青岩星做的那样，一笔一划刻下自己的道。”
艾德里安第一个上前，刻刀在砧面留下歪斜的“锻”字，笔画里藏着三次修改的痕迹——那是他故意保留的，就像叶星河说的“凡人的不完美才是道的印记”。机械少年刻下齿轮与锤印的结合纹，每个齿牙都对准砧面原有的锤痕，仿佛在诉说机械与锻铁的共生。
当最后一个学徒刻完，砧面突然爆发出柔和的金光，每道新刻的痕迹都与旧锤印产生共鸣，形成一幅动态的锻体万族图。叶星河看见，在砧面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刻痕——是个歪歪扭扭的“叶”字，旁边画着小小的锻铁房与陨铁锤。
“这是……”他抬头，看见最小的学徒正用袖口擦拭眼泪，那是来自偏远星域的孤儿，在叶家号上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锻铁图腾。
“我没有父母教我握锤，”孩子的声音带着哽咽，“但我听见您说，锻铁房的晨雾永远为凡人留着位置。所以我刻下了……刻下了我心里的锻铁房。”
叶星河忽然蹲下，用拇指擦去孩子脸上的铁屑：“知道吗？我父母留给我的最好礼物，不是淬体诀残页，也不是断剑剑鞘，而是让我明白——每个握锤的手都是平等的，每个锻铁房的晨雾都是温暖的，每个‘再来一锤’的声音，都是宇宙中最珍贵的法则。”
他站起身，星砂骨骼在砧面金光中显得愈发透明，髓海里的星河与每个学徒的锻铁心得产生共振。“从今天起，叶家号的锻铁房向所有星域开放，”他的声音通过星砂传遍整艘星舰，“无论你是仙骨、凡骨还是机械之躯，只要你愿意挥锤，这里就有你的陨铁砧，你的锻铁课，你的——”
“家。”星瞳轻声接话，她看着砧面逐渐浮现的叶家号舰徽，周围环绕着三千个小锤印，每个都代表着一个新加入的锻体者，“就像您在青岩星说的，锻铁房不是建筑，是所有握锤的手围成的圈。”
晨雾渐散，叶星河看见锻铁房门口排起了长队，有修士抱着祖传的陨铁砧，有学徒捧着刻满笔记的锻体手札，甚至有圣天族老者带着改良后的仙金锤，请求加入这场“最笨却最温暖”的传功。
“最后一课的作业，”他对新学徒们眨眨眼，举起父亲的陨铁锤，锤头在晨光中闪烁，“明天晨课，每人交一块锻铁砧补丁，上面必须有至少三处砸偏的锤痕——因为我们凡人修士，最骄傲的就是从砸偏的地方，重新挥出更漂亮的一锤。”
笑声混着锤音响起，叶星河忽然想起母亲的银簪刻在砧面的第一行字：“锻铁者，自锤痕中见天地。”此刻，看着这些来自不同星域的学徒，他知道，凡人的锻骨心得早已超越了功法本身——那是对每一次挥锤的敬畏，对每一道伤疤的接纳，对“再来一锤”的永不放弃。
当第一声引擎锤音与晨雾中的锻铁声重合，叶星河将佩剑放在砧面，剑鞘三瓣纹路与学徒们的锻铁印记相映成辉。他知道，这不是最后的传功，而是凡人精神传承的新起点——只要叶家号的陨铁砧还在震动，只要宇宙中还有人愿意握住锤子，属于凡人的锻铁声，就永远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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