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步的脚尖悬在半空，雪儿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我落脚的位置。它尾巴僵直，像根铁棍般指向地面一道裂缝，黑液正从里面渗出，脉动频率和地底震动完全一致。我呼吸一滞，脚尖轻轻点在石板边缘，借着反震之力缓缓后撤，整条右腿肌肉绷得发酸，才没让脚掌实踩下去。
“别动。”我压低声音，对陈智抬手示意。
他靠在墙边，额头冷汗未干，手指还扣在刀柄上，眼神有些发飘。刚才那阵黑雾虽退了，但残留的低语还在他脑子里打转。我瞥见他左脚微微前移，立刻喝住：“三步，不是四步！你踩乱了！”
他一震，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
我低头看雪儿，它喘得厉害，耳朵耷拉下来，可那条尾巴依旧死死指着那道缝。黑液一跳一跳，像在打拍子——七下为一组，第七下最轻。和之前骨哨共振的节奏分毫不差。
我忽然笑了。
“‘第七步，断魂’？”我低声说，“你骗鬼呢。这哪是死路，这是开关。”
陈智一愣：“你说什么？”
“我们一直搞反了。”我蹲下身，手指抹过那道裂缝，黑液沾在指尖，冰凉黏腻，“前六步才是陷阱，是它在攒劲儿。第七步不是触发，是清零。它要的是‘完成周期’，而不是‘打断节奏’。”
我抬头看他：“所以——我们不能躲第七步。”
“我们得踩实它。”
陈智瞳孔一缩：“你疯了？刚才那石板差点塌了你！”
“那是我没踩对。”我站起身，赤脚踩上第六块石板，感受地脉震动，“它要的不是‘走七步’，是‘走完七步’。我们之前跳着走，打乱了节奏，它以为我们卡住了，就强行推进下一环——滚石、箭矢，全是逼我们‘补完’。”
我指向雪儿尾巴指着的那道缝：“它怕的不是第七步，是‘不完整’。”
陈智脸色变了：“你是说……它在求我们走完？”
“它在求我们‘交作业’。”我咧嘴一笑，“那我们就交。”
我从怀里掏出黑狗骨哨，哨身还带着地脉传来的余温。我把它塞进雪儿嘴里，轻拍它脸颊：“咬住，别松口。”
雪儿牙齿轻轻合上，哨身贴着它的牙床，微微震颤。它的耳朵忽然一抖，尾巴抽动了一下——它听到了，地底真正的节律。
“它在骗我们。”我说，“刚才那些翻转的石板、乱跳的箭孔，全是假动作。它想打乱我们节奏，让我们慌。但它骗不了雪儿。”
我深吸一口气，赤足踩地，从第一步开始走。
一步，震动起。
两步，频率加快。
三步，我故意多停半息，脚步错开接缝。
四步，五步，六步——我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头顶砂石簌簌掉落，石板缝隙泛起幽蓝磷光，箭孔微微张开，像是在等我犯错。
第七步。
我抬起脚，对陈智打出手势：三、二、一，踩！
我们同时落脚，踩在第七块石板正中央的“七”字刻痕上。
石板下沉，却没有塌陷。
相反，整条墓道猛地一震，两侧墙壁缓缓内收，箭孔闭合，滚石轨道咔咔上移，像是被无形的手收回。紧接着，右侧石壁“轰”地裂开一道窄缝，尘封千年的青铜门露出半隙，门缝里透出一股陈腐的风，吹得火折子残灰一颤。
陈智瞪大眼：“你……真踩对了？”
“不是我踩对。”我抹了把脸，“是它自己认输了。它要的不是杀我们，是完成仪式。我们一乱，它就急；我们一稳，它反倒老实了。”
我抱起雪儿，它牙关松开，骨哨掉在我掌心，哨尾还沾着它的口水。我用指甲在哨尾刻下七道细痕，每道深浅一致。
“接下来，它不会再玩假动作了。”我把哨子翻过来，用指尖划过第一道刻痕，“它会等我们一步步走完。所以——我们也得一步步走完。”
“但得按我们的节奏走。”
我让陈智把刀鞘横插进石缝，作为支点。新通道只有半人宽，地面布满压力感应石，踩重则陷，踩轻则无反应，根本没法跳。
“听我口令。”我说，“两步一撑，第七步同步踏地。我划一道，你走一步。雪儿负责压节奏，我负责敲钟。”
我们三人一狐，像踩高跷般缓慢前行。我每走一步，指尖就在骨哨刻痕上划过一道，触感清晰。雪儿趴在我怀里，尾巴轻轻拍打我手臂，一下，一下，压着地脉的跳动。
三步后，机关开始反应，一块滚石从上方滚落，被刀鞘挡住。
“它急了。”我说。
五步，六步——我故意放慢，第七步落下时，我用骨哨轻敲地面。
“咚。”
共振响起，机关瞬间静默。
我们继续。
又一段，第七步落下，我加重力道，骨哨震得发烫。
“咚！”
前方石板裂开，露出一条暗道。
再一段，我提前半拍敲击，打乱预期。
“咚。”
头顶机关卡住，砂石停落。
我们一步步走，一步步敲，像在给这座古墓打节拍。它不再是追杀我们的死局，反倒成了被我们指挥的乐手。
直到通道尽头，最后一块石板落下，第七步踩实，整条机关阵“咔”地一声，彻底静默。青铜门缓缓开启，里面是一条笔直的墓道，墙面符文熄灭，空气凝滞。
我站在门口，喘了口气，低头看雪儿。
它眼睛半闭，身子发软，可尾巴尖还轻轻抖了一下。
“还撑得住？”我轻拍它脑袋。
它没睁眼，但牙关微微合拢，像是在说“继续”。
陈智抹了把脸：“你这招……是从哪儿学的？”
“不是学的。”我把骨哨重新挂回脖子，哨身冰凉，可贴着皮肤的地方，却像烧红的铁块，“是它教我的。”
我迈步踏入新墓道，脚底传来熟悉的震动。
第七次脉动刚过，我忽然停住。
前方三步，地面一块石板颜色略深，边缘有极细的裂纹，像是被人反复踩过。
我蹲下，手指摸过裂缝。
里面，有干涸的血迹。
暗红色，不像是人血。
我抬头，看向墓道深处。
那里，一尊狐首雕像静静立着，眼眶黑洞洞的，可就在我的指尖离开石板的瞬间，那眼眶深处，似乎有极淡的光，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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