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里的风裹着铁锈味，刮得人喉咙发腥。慕青璇盯着零号机骸骨心口那把匕首，刃尖凝的血珠子将落未落，映出自己惨白的脸。镜琉璃廿二岁的笑影在宝石里晃，嘴角每颤一下，陆昭明颈前的骨漏就“簌簌”往下掉一撮银沙。
“这鬼漏走完还有三刻！”苏九娘秃尾巴抽飞脚边碎石，石头砸在零号机焦黑的腿骨上，“当啷”弹回来——骨头上连道白印都没留。狐狸独眼发狠：“啃不动铁疙瘩，老娘还啃不动烂木头？”爪子撕向旁边半塌的塔柱。
木屑纷飞间，慕青璇突然听见“咔哒”轻响。
匕首柄的宝石裂了条缝，镜琉璃的笑脸碎成两半。一半嘴唇无声翕动：“剜心……”另一半眼瞳沁出血泪：“……快逃！”
零号机骸骨猛地震颤！
嵌在心口的匕首“嗡”地浮空，刃尖血珠拉长成狰狞的血契：
“弑母者，承其道果”
血字成形的瞬息，镜琉璃的尸身从废墟阴影里直挺挺立起！
尸身脖颈的刀口豁着，露出的喉管一鼓一吸：“青……璇……”
那声音像钝锯割木头，刮得慕青璇腹中星种剧痛钻心。她攥着命灯残骸的手刚抬起，尸身左胸“噗嗤”裂开血洞——
洞内不见心脏，只有团蠕动的青铜械虫！虫爪抱着一枚干瘪的脐带结，结上“长宁”二字被血锈糊得只剩半边。
“娘的……心头肉被虫啃了？”慕青璇机械右眼齿轮卡死，瞳孔沁出滚烫的油。
陆昭明焚溟戟横扫尸身膝弯。“锵”的火星四溅，尸骨纹丝不动！戟刃反被震开豁口，逆鳞残片“当啷”崩飞——
“敖烬！” 龙魂在戟中厉嚎，“老子的鳞！”
碎鳞划破慕青璇脸颊，血珠溅上尸身胸口的血契。
血字骤然灼亮如烙铁，“弑母者”三字腾空烧成火枷，劈头套向慕青璇脖颈！
火枷锁喉的瞬息，尸身胸口的青铜械虫暴起！
虫群振翅扑向慕青璇小腹撕裂的旧疤，尖喙狠啄皮下搏动的星种。剧痛让她佝偻跪地，命灯残油泼了满手。
“滚开！”苏九娘秃尾卷沙砸向虫群。
沙粒穿过械虫虚影扑了空——那鬼东西竟是半实半虚！
陆昭明染银血的手突然插进虫群。
掌心触到虫身的刹那，颈前骨漏“咔”地加速！银沙瀑流般坠向漏底，瞬息淹过“子时”的“子”字尖！
“你的血……能碰到它们？”慕青璇嘶声抓住他手腕。
话音未落，一只械虫啄穿他手背皮肉，叼住星辉凝成的玄骨碎渣，发疯般拽向尸身胸口的血洞！
虫群拽着陆昭明踉跄扑向尸身。
尸骨染血的手突然抬起，五指如钩抠向他心口蛛网裂痕——
“道果……归巢……” 零号机的叠音碾碎瓦砾。
慕青璇做了件让尸身五指滞涩的事。
她染满命灯残油的手捅进自己小腹旧伤，硬生生抠出半颗星种，发狠塞进尸身胸口的血洞！
“你要道果——”星种触及青铜械虫的瞬息，她右眼淌下的热油引燃油枷，“——老子把心烧给你！”
烈焰“轰”地吞没尸身！
火中浮出往生殿血契残影：
“典当人：零号机。抵押物：镜琉璃心窍。用途：饲育归墟械虫”
注：虫亡则心灭，然饲虫者可承其孽
械虫在火中尖啸爆裂。
飞溅的青铜碎片里，镜琉璃飘渺的呜咽刺透烈焰：
“青璇……剜心……才能破锁……”
慕青璇染火的手抓向焚溟戟。
戟刃残片割破掌心的瞬息，敖烬龙魂裹着火流贯入她右臂！
“老子的逆鳞……给你当刀使！”残龙在烈焰中长吟。
她整条右臂覆满赤金龙鳞，五指并刃捅进尸身左胸——
噗嗤！
滚烫的械虫残骸混着黑浆喷溅。
指尖触到干瘪脐带结的刹那，尸身脖颈刀口突然溢出温柔的笑意。染血的双唇轻轻开合，吐出最后一缕气：
“娘的青璇……长大了……”
脐带结在掌中化为飞灰。
陆昭明颈前骨漏“咔嚓”崩裂！最后一粒银沙堪堪悬在“时”字边缘——
零号机骸骨心口的匕首轰然炸碎！
碎片如流星贯入地缝，大地震颤中升起三百道青铜门。
每扇门扉刻着溺亡者名讳，门缝渗出慕青璇婴孩时的啼哭……
哭声钻耳的瞬息，苏九娘断尾处剧痛钻心。
新发的藤芽“噗”地膨成儿臂粗，芽皮裂开蛛网纹，渗出与青铜门如出一辙的血锈！
“这门……在抽老娘的妖髓？”狐狸獠牙撕咬藤皮。
陆昭明染银血的手突然按向妖藤。
玄骨精血渗入藤脉的刹那，藤身浮出苏九娘本命妖丹的虚影——丹纹正被门缝溢出的血锈疯狂侵蚀！
慕青璇龙鳞未褪的右臂贯向最近的门扉。
鳞爪撕开“李铁柱”名讳的瞬息，门内涌出黏稠黑潮。潮头裹着一具青铜棺，棺盖被顶开缝隙——
伸出的枯手五指蜷曲，掌心赫然躺着陆昭明崩飞的逆鳞碎片！
“它把老子的鳞……喂给了死人？！” 敖烬龙魂在慕青璇臂鳞中暴怒。
三百青铜门集体洞开！
黑潮裹着青铜棺奔涌而出，棺中伸出枯手抓向陆昭明心口裂痕。指尖触及星纹裂痕的瞬息，他颈前悬停的银沙倏然坠落——
“时”字被彻底淹没！
骨漏炸成银尘的刹那，陆昭明后脊炸开七寸长的裂口。迸溅的玄骨碎渣如星雨洒落，碎骨触地的瞬息……
所有青铜门“轰”地闭合！
闭合的门缝里挤出零号机癫狂的尖笑：
“骨尽……则门永锢……！”
慕青璇龙鳞臂膀贯穿的“李铁柱”门扉骤然虚化。
黑潮与铜棺如烟消散，只剩那枚逆鳞碎片“当啷”跌在焦土上——
鳞片中央嵌着粒玄骨银砂，正微微搏动如活心。
苏九娘断尾的妖藤突然缠住银砂鳞片。
藤尖卷起鳞片按回慕青璇龙鳞臂膀，铁灰藤芽在鳞缝间扎根怒放！
朔月升至中天时，最后一缕黑潮缩回地缝。
焦土上只剩那朵嵌鳞妖花，花瓣层叠绽开，露出花心的青铜小棺——
棺中躺着寸长的镜琉璃偶人，心口插着匕首残片。
慕青璇染血的手指轻触偶人发顶：
“娘……这棺我捧住了……”
子时打更声穿透二十年风雪，狠狠砸在废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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