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收了。有这十几块盖头，就够卖了。最近，成亲办事儿的不多。生意不好做。”
柴娘子无奈地说。
“那被面呢？被面生意怎么做？”余心莲想起柴娘子提到过的喜被。
柴娘子继续说：
“被面可以要，一张按三百六十文收。正好跟盖头一整套卖出去。也就是，鸳鸯戏水要十张，并蒂同心三张，和合如意两张。
“图案部分不能裁开，一定得是完整的。所以，一匹布至多做出五张，全做下来至少三匹布。被面上的图样更大，费绣线。七七八八加起来，成本可不低呢！”
这次来，余心莲本来打算买一身换洗衣裙，另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料，所以带了整整二两。
再加上刚才收回来的六百三十六文，手头还算宽裕。
恰在此时，店外来了名身穿官袍的男子，宝珍也不怕，“噔噔噔”地迎了出去。
难道是来例行检查的？
余心莲没有多想，而是悄悄扯了扯柴娘子的袖管，压低声音询问：
“成衣，多少钱一身？”
“谁穿的？”
“我。天热了，想买身夏装换洗。”
余心莲有些不好意思地翻过手，盖住袖口的破洞。
柴娘子闻言，指向墙上挂着的衣裙：
“难怪你这几次来，穿的都是同一身……行吧，我按成本价给你。那身莲红的，三百五十文。颜色也俏，你脸皮儿白嫩，穿着定然好看！”
余心莲顺着手势看去。
莲红抹胸，下搭蔷薇提花百迭裙。
外头罩着件白罗衫，衣襟处用浅粉色的绣线绣了几朵蔷薇花。
哪有女孩不爱漂亮裙子？
余心莲眼馋极了：
“柴娘子，能不能帮我再扯个谎？便说这衣裳是人家定了后不要的，恰好我能穿才送我的……”
柴娘子瞄了眼外头专心同人说话的宝珍，叹了口气：
“帮你，当然可以。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打算，把赎身银攒出来后，就同他们坦白。”余心莲没有隐瞒。
“有打算就好！”柴娘子松了口气。
“做被面的布，我先买一匹。哦，还要买些线材，柴娘子看着需要的颜色挑就行。”
“成，我按三张鸳鸯戏水被面，花费的绣线分量挑。”
柴娘子端着个竹笸箩，在柜台前来回翻找。
不大会儿，竹笸箩里，五颜六色的绣线就堆成了座尖尖的小山。
“棉布五百文，绣线五百文，成衣三百五十文。”
余心莲避开宝珍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而后又将今儿刚到手的铜板，推回三串。
柴娘子也不数，一边儿打包衣裙，一边不错眼地看余心莲心痛不已地数钱。
数够十四文，放进本就散在台面的三十六文里，才重新把钱分成两份，揣进怀里。
宝珍领着那人进来，冲柴娘子喊道：“师傅，柴捕快来啦！”
等人进了屋，余心莲才瞧清楚来人的长相。
男子长得人高马大，黑黢黢的脸冷冰冰的，可不正是猎屋前遇见的“黑脸衙役”？
“我道是谁呢？柴娘子口中的弟弟，居然是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余心莲笑着打招呼。
那天在猎屋，她就瞧出来了。
柴捕快虽也是衙役，却并未和那些黑心肝的蠹虫为伍。
柴娘子一巴掌拍到柴捕快的背上，亦冷了脸，怪道：
“板着张脸，吓唬谁呢？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又不是地牢里等着秋后问斩的犯人！”
余心莲这才主注意到，二人的眉眼，甚至脸上的棱角，都十分相似。
“姐！我都当爹了，莫在外人面前打我了！”柴捕快弓着背，疼得直吸气，却根本不敢还手。
“午歇时间那么短，你不回家吃饭，来这里干啥？”
柴捕快这才说：
“县里有个犯人，被判流放。明日启程。这几日夜里，你带着宝珍回家住。我媳妇儿胆小得很。”
“成，我知道了。对了，县里好些年都没判过流放了吧？他犯了啥罪？”
“姐，我可是官府的人，怎能把案件当乐子，嚼给家里人听？”
柴捕快肃着脸，颇有几分气势。
眼见柴娘子的巴掌又要举起来，他当即退后一步，求饶道：
“这事儿，余娘子也瞧见了，让她同你说罢！我回去备行囊了！”
“知道了！你走吧！路上注意些！莫跟着他们胡吃海喝，误了差事！”
柴娘子不耐烦地赶人。
“晓得了！啰嗦！”柴捕快把腰间佩刀扶正，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铺子。
“余心莲，你怎么能看见犯人？你也杀人了？”宝珍跳起来。
“当时，娘也在，你三哥更是比我们到得都早。此事说来话长……”
余心莲简单把猎屋之事，同她们二人说了。
宝珍听得激动不已：“那个巧巧也太不守妇道了！跳崖纯是自找的！”
余心莲反问：“那如果是你被丈夫天天逼着喝尿，就为了生儿子，你会怎么办？”
“我，我，我……”宝珍结巴了半天，还是哑了火。
柴娘子最关注的，还是柴捕快和其他衙役发生口角：
“押送流放犯人，一千里路，全靠双脚，最是辛苦！这一去，至少得一年半载才能回转！路上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唉……他定是被人排挤了！”
“如果柴捕快圆滑世故些，和其他衙役厮混。押送犯人时，也勒索威胁，娘子可能接受？”
余心莲扭头看向柴娘子。
柴娘子一掌拍在柜台上，震得台上梅瓶晃了两晃：
“我柴家怎能出那样的渣滓？莫说弟妹原不原谅，我这一关，他就过不了！”
话刚一出口，柴娘子就愣住了。
几人谈兴渐淡。
余心莲想起还要去看木材，收好包袱皮，就辞别二人，往杨家的家具铺子赶。
今日看店的，是个陌生的青年人。
上次见过的老汉，也不在。
余心莲索性装作普通客人，大大方方地亲自挑选起来。
她想做婴儿车，所以在选木材时，得选坚实耐用的。
只有质地细密的木材，才能打磨得滑不留手，不至于留下毛刺，伤着孩子稚嫩的小手。
因为对材质要求高，瞧得上的，囊中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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