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小童们已经各自就位，站到朱红色的大门前。
余心莲赶紧从食篮里翻出只小坛子：“对了，还有腌仔姜，你快尝尝。”
宋景和极有耐心地咀嚼着：
“酸脆鲜美，姜本身的辣味很突出。我等会儿拿给叶世杰尝尝。他家是做食铺生意的。他打小就吃了不少好东西，舌头灵着呢！”
门童双手端在身前，站得板板正正的，高声喊道：
“午歇结束！闲人退散！”
“成！快进去吧！等下次来，我再把消息带给娘！”余心莲把食篮整个推给宋景和。
宋景和恋恋不舍地往学堂走，三步一回头，眼眸温柔，似有未说尽的话。
一抹嫣红，不自觉地跃上余心莲的脸颊。
直到宋景和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余心莲才往珍品阁走。
路上瞧见有一位年轻妇人推着藤编婴儿车走在石板路上。
“娘，还是你对我好！婴儿车真方便啊！孩子看着小小的，不重。但抱久了，胳膊、腰、背都酸痛得受不了。有它之后，确实轻松多了！”
老妇人慈爱地看着年轻妇人：
“那可不？我也是看刘夫人家买了，立时就去珍品阁给你抢了一辆。得亏跑得快，排我后头的那位，都没买到！”
年轻妇人挽着老妇人的胳膊撒娇道：
“是吗？珍品阁什么时候再上新的婴儿车？我想送小姊妹一辆，她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对了，这车多少钱？”
“不贵，就是没几辆，难抢着呢！藤编这款主打一个凉爽轻便。他们家好像还有木头做的，那个贵！不过，那个看着就比藤编的耐用！雕花也漂亮！”
老妇人掀开帘子，看了眼熟睡的小孩，嘴角浮现一抹笑。
年轻妇人推着孩子往前走：
“天越来越热，我倒觉得，藤编婴儿车正合适！娘，桑家铺子上了新布料，咱们去瞅两眼？”
“好啊！正好给你们做两身夏装！”老妇人提步跟上。
余心莲心里盈满成就感。
能帮到她们，还能挣钱养活自己。
这种感觉，也太棒了！
她的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可刚到珍品阁，她就瞧见门口围了一圈人。
小二瞧见余心莲，刚想请她上楼稍等片刻，就见余心莲轻轻摇头。
她混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议论。
厅堂正中，叉腰大骂的妇人，尖嘴猴腮，可不就是她那个大伯娘孙氏？
听了一会儿，余心莲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孙氏生了一女两子。
长女余欢欢成婚三载，去年年底，总算诞下个孩子。
婆家不满她生的是女孩，便处处苛待她母女二人。
孙氏瞧不过去，心疼闺女独自带娃的艰辛，便买了辆婴儿车，送到了婆家。
谁承想，用了才一日，车子就断了，孩子也摔得没了气息。
孙芸是个不占便宜就算吃亏的刻薄性子，遇到这事儿，自然不可能罢休。
她抱着孩子的尸身和车子，直接闹到了珍品阁来。
孙氏面前的空地上，摆着团白布包着的东西。
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嘴唇发青的年轻女子，则是余欢欢。
余心莲不便出面，避着众人叫来小二，叮嘱了两句。
小二点头离去，仔细查看婴儿车断裂处。
他又悄悄退出来，将看到的告诉余心莲。
余心莲心下有了成算，附耳把计划告诉小二。
陆掌柜被孙氏缠得臊眉耷眼，得了小二的传来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婴儿车的断裂处：
“诸位请看，断裂处平整光滑，显然是有人用刀割开的！并非我们家婴儿车有问题！”
人群躁动起来：“是啊，我家的也用了，结实着呢！”
“是苦主，还是讹人的骗子，还未可知呢！”
“什么割开的？谁会舍得害自家孩子？”孙氏声音尖厉地叫道。
陆掌柜继续道：
“您家孙女出了事，我们也很痛心。但若您说，孩子是因为我们家婴儿车摔坏的，总得拿出证据来。
“孩子究竟是因为什么离开的，也不是只凭你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请让我们检查下孩子。”
孙氏哭得真情实感：
“你凭什么检查？那可是我家的娃儿！娃儿，你死得好惨啊！
“因为这破车没了性命，还被冤枉是讹人！命苦啊！无奸不商！奸商欺负老百姓了！还有没有王法？”
“孙娘子，我们也理解您痛失孙女的悲痛心情……”
陆掌柜的话没说完，就被孙氏打断：
“既然理解，你就拿银子出来赔！娃儿没了，不能复生！但我闺女鬼门关走了一趟，才有了这个孩子。无论怎么说，你都得赔偿！”
人群中有生育过的妇人叫嚷道：
“正是！生孩子就是把自己的命拴在裤腰上！你们害死人家的娃儿，就得赔钱！”
陆掌柜安抚众人道：
“这可是条人命！你若不让我们检查，那也行。咱们上官府，请衙门的仵作检一检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若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一定赔，售出的婴儿车也全部召回，绝无二话！可若是有人蓄意陷害讹诈，我们也绝不会放过！”
余欢欢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余心莲没有错过这一幕：果然有猫腻。
她向陆掌柜投去肯定的目光。
陆掌柜佝偻了一上午的背，终于挺直了：
“你们若不让我们看，咱们就报官！看到底是谁该蹲大牢！”
孙氏眼珠子一转：“你懂什么，就是唬我这样的乡下妇人的吧？看就看！”
陆掌柜也没做过这种事，心里害怕，推了小二上前。
小二鼓足了勇气，一层层解开白布。
一股臭味瞬间弥散开来。
里头的婴儿刚露出脑袋，周围人便吓得大叫躲避。
甚至有妇人捂着嘴干呕起来。
余欢欢抹着眼泪，跌坐在地上，无声地抽噎着。
余心莲招手叫来另一名小二，仔细交代道：
“面色发绀，多半是窒息而亡。掀开眼皮，看看瞳孔是否放大，眼球有无血点。
“仔细查看孩子的手脚，看是否有挣扎的痕迹。指甲里若有布料或血迹，就再看看孙氏她们手臂可有伤口。”
“明白。”小二躬身上前，帮着检查，而后把结论附耳传给陆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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