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医院的急诊室却不同于白天大排长队，只有零星几个病人在观察中。屋内其他几个病人虽然也有些不适的表情，但都很安静。
钱小姐在一边打电话。君君疼得缩成一团，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停地小声哼哼着。
管芬也束手无策，不敢碰君君，只得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没过一分钟，医生走过来对管芬说：“急性阑尾炎是不能拖的，要尽快决定，争取手术时间，拖久了很危险的。这个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钱小姐当然明白手术的重要性，她只是想找一家更好的医院罢了。
管芬的电话响了，是垚垚。
管芬一接起来，垚垚就睡意朦胧地问：“阿姨，君君好了吗？”
刚才匆忙来医院，没有去他的房间和他说。
管芬问：“你醒啦？我们来医院了。”
垚垚说：“我刚才醒了上厕所。上医院啦？”
管芬说：“医生说是阑尾炎，急性的，要马上动手术，你妈妈正在找熟人联系好一点的医院。”
垚垚问：“那我爸爸知道吗？”
管芬说：“不知道。”
垚垚有些生气地说：“干嘛不告诉我爸爸呀？”
他说完，把电话给挂了。
很快，钱小姐就过来了，小声对管芬说：“都联系好了，那边医院直接派车过来接。”
管芬抬头问：“120啊？”
钱小姐点了点头说：“很快就会到的。我联系老朋友，他会安排好的。”
钱小姐说完，问君君：“现在怎么样？”
君君闭着眼睛摇头。
钱小姐一脸心疼地帮君君整理着扑到脸上的乱发，一边柔声安慰道：“医生马上就来了。”
很快，钱小姐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后，那边李先生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安排手术没有？”
钱小姐说：“我把她转到另一个医院去手术，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很快就来。”
她的语气尚且冷静。
李先生说：“不要转了，就近手术吧。别拖了。”
钱小姐亦是一脸焦急，但仍平静地说道：“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耽误的。那边资质更好。”
高亢急躁的钱小姐，这一刻很镇静。
安静的空间里，李先生提高的声音很清楚：“这只是普通的外科小手术，任何一家三甲医院都有很成熟的经验，不要折腾了！”
李先生原本平静的语气，说到最后‘语气加重了。
李先生很快又恢复平和，说道：“现在马上手术，不要转院。”
说完，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钱小姐又看了一眼君君，电话都没来得及挂，转身就朝医生值班室跑去了。
朋友联系的那一家医院的车子已经到了大门外，又回去了。
帮忙的那位朋友打来电话，只字没有提刚才退车的事情，只让钱小姐不要担心，好好照顾孩子。又说天亮后他会过来看望，就挂了电话。
急诊手术，争分夺秒，所以很快就安排好了。其实管芬怀疑医生早就已经在安排了？
君君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上又添了一层害怕。
钱小姐搂着她说：“宝贝别怕，只是一个小手术，睡一觉就好了。”
一番折腾，钱小姐的头发凌乱地四散垂落着。
管芬用的是两只细发圈，这会儿从把头发散开，递给钱小姐一只。
钱小姐两只手伸到后面，在脑后草草束了起来。
医生来叫换衣服，入手术室的时候，君君终于吓得哭了起来。
戴着口罩的医和和蔼地说：“你怕变丑啊？只是在肚子上打两个小小的孔而已，很快就结束了。恢复好了一点也看不出来。”
同样的话，妈妈说不能消除她的紧张，医生一说她立刻就不哭了。
专业的人，才有说服力。
君君被送进手术室后不久，就有人来让钱小姐和管芬去住院部那边等。
两人到了那边，管芬想趁君君还没出来，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些必备用品。
其间垚垚又打了电话来，管芬说只是小手术，让他快点睡觉。他才说：“我试试能不能睡着吧。”
病房里三张床，其中两张上面都住了人，还有陪护家属，君君再住进来就满了。
从进手术室到出来，花了大概一个半小时。
在钱小姐收到信息说君君手术已经结束，正在苏醒的同时，管芬收到了李先生的信息。问手术结束没有？
他这时间掐得还挺准。可能也没有睡。
管芬回复了信息后，李先生又发来信息：“把医院定位发给我。”
管芬发过去后，和钱小姐说了一声。
钱小姐沉着脸没说话。
君君被护工送回病房的时候，就开口叫了妈妈。
口齿还不是太清晰。
钱小姐说：“没事了宝贝。一切顺利。”
瘦瘦的孩子，两个护工用床单轻易的就从移动床上挪到了病床上。又有护士来把吊瓶挂上，吸上氧气，连上心电图监护。被子下瘦瘦的人儿看着可怜巴巴的。
钱小姐说：“睡一会儿吧。”
君君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估计也睡不着。
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君君天快亮的时候睡着了，可惜不一会儿护士又来量体温之类的，又吵醒了。
七点不到，垚垚打了管芬的电话问几楼?
管芬说：“你告诉我在哪里，站那别动我出去接你。”
见到垚垚的时候，管芬一下乐了。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提着两大袋早餐。袋子上印有酒店名。
管芬问：“酒店的早餐能让你打包吗？”
垚垚说：“我和他们说我们开了三间房呢，有人住医院了，他们就自己给我打包了。”
管芬笑，又问：“你怎么来的呀？”
垚垚理直气壮地说：“让酒店派车送我来呀。”
管芬接过来自己提了。两个人进了病房，君君床前的帘子拉上了，钱小姐在照顾君君小解。
管芬说：“我来弄吧。”
钱小姐说不用。
看着钱小姐那做着高贵简约的法式美甲的手端着便盆朝卫生间里去了。
管芬把帘子拉开，君君一看到哥哥就笑了。
垚垚脸上也带了笑问：“还疼吗？”
君君说：“还有点疼。”
钱小姐说：“刚通气呢，先不要吃东西，再等等吧。”
垚垚说：“那你们出去吃吧，我看着她。”
吃完早餐回到病房里，垚垚对钱小姐说：“我刚才问了，护士说她可以喝水，我喂了一点给她喝了。护士还说她自己觉得不疼了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钱小姐嗯了一声。
上午十点左右，钱小姐昨晚联系的那位朋友提着水果和鲜花来了医院。
和钱小姐年纪相仿，长得高高大大的，目测起码一米八，身材保持得很好。生得浓眉大眼，斯文的长方脸。气质闲散。
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下面配着深一度的长裤，前面的短发三七分，修剪整齐。
钱小姐一夜没睡，头发有些凌乱，没有化妆的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周围的皮肤有些微松驰。下眼睑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有些憔悴，整体依然明艳。又因为年纪和阅力使得她的美有了成熟的韵味。
姚先生是在医院门口打了电话，钱小姐带进来的。
他一进来，护士紧跟着就进来说道：“你们这床的陪护太多了，病人需要好好休息。留一个人就可以啦！”
不等钱小姐说话，男士就说：“我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了。”
钱小姐这才向两个孩子介绍：“这是姚伯伯。妈妈的朋友。”
君君和垚垚叫了伯伯，垚垚指着唯一的椅子说：“姚伯伯，您坐吧。”
姚先生说：“不了。我站一会儿。”
他说完，又朝病床前走近了两步问：“小囡囡，还疼吗？”
他普通话里又用了上海称呼。弯下腰，伸手帮君君整理了一下被子。
君君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姚先生的动作，仍有些虚弱地说：“比昨天好多了。”
姚先生斯文一笑，说：“如果和昨天一样疼就不对啦。”
姚先生的男中音听起来磁性开朗，应该是个很乐观的人。
一个人的松驰感是无法伪装的。是从他的穿着打扮再到言谈举止间无意流露出来的。
姚先生身上就有。
这两天，管芬感受到上海人多数比深圳人更松驰，幸福感更强。
他们努力创造生活，同时也享受着生活。
管芬看病房里确实人多，便退到了外面走廊里。
没过多久，钱小姐和姚先生就出来了。
在走廊上站定后，姚先生小声说：“既然不转院，那我去问问看有没有单间。孩子和别人挤在一个病房难受，也不方便。”
钱小姐说：“不用了。昨天我是想找个好点的医院动手术，既然已经动完手术，其他的克服一下就行了。”
姚先生随意地说：“我问问，有就调，如果没有就算了。”
两个人说话声半压得很低，但那种好朋友的亲密无间和随意，却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姚先生边朝前走，边小声问：“哪果不是孩子生病，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来了又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薄责。
钱小姐亦小声说：“还准备去武汉的，时间安排紧。。”
后面的话管芬没有听到。
管芬进了房间，垚垚正小声和君君说话呢：“我很少睡着了想上厕所的。昨天正好醒了。我一下就想起你肚了还疼的事情来了。就打了电话给小管阿姨。才知道你来医院了。”
管芬说：“这就叫心灵感应。”
垚垚回头看一眼管芬说：“也可能只是水喝多了。”
君君想笑又不敢笑。
垚垚说：“阿姨，一会儿你和我妈妈都回酒店，我留下。”
管芬笑道：“你再去问问护士同不同意小孩陪护？你不是很会交涉吗？”
正好有护士进来换药，温柔地笑道：“小孩不能陪护。”
垚垚乖巧地回道：“噢！”
他不大的眼睛黑亮黑亮的，长得不胖不瘦，长方脸上的皮肤紧绷绷的，能看到细细的绒毛，性格稳重又可爱，偶尔不高兴的时候也带着点冷傲。
钱小姐回房间后，垚垚问：“妈妈，你在上海还有朋友吗？”
钱小姐说：“我做生意也这么多年了，当然有很多朋友啊。”
君君小声问：“那我们以前为什么没有见过他呀？”
钱小姐笑道：“因为他一直生活在上海。”
垚垚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没等钱小姐回答，他又说：“算了不用回答了，这是你的隐私。”
钱小姐冲管芬笑了笑。
经过商量后，管芬继续留在医院里。垚垚和钱小姐先回酒店，钱小姐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们才出去不久，就有护工过来说要给君君换床位了。
换到了一间两张床的病房，但只住了君君一个人。
虽然条件还和原来的病房一样，但确实清静多了，也方便多了。
中午，管芬给君君点了粥，给自己点了一个葱油拌面的外卖。
电话响了。管芬以为是送外卖的。一看，李先生。
李先生平静的声音响起：“小管，把病房号发给我。”
管芬也不废话，挂了电话发给了他。
君君声若蚊蝇地问：“我爸爸要来吗？”
管芬说：“应该已经来了。”
君君张大嘴吃惊地道：“啊？？？”
君君又说：“阿姨让我先上一下厕所吧。”
刚收拾完，就听李先生叫道：“君君！”
君君娇弱地叫了一声爸爸。
李先生无限疼爱地柔声问：“肚子疼得厉害吗？”
君君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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