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部门审讯室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
陈立军将照片摔在桌上时。
桌子的对面坐着庞威。
庞威身体坐在椅子上，眼睛却盯着窗外发呆。
照片里他搂着金发女郎，文件袋上“冷轧技术”的字样格外刺眼。
“他们说只要我帮忙传递三次资料……”庞威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第一次是在红星酒馆的洗手间，第二次是夜总会的……”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照片上，染红了女郎唇角的冷笑。
审讯室的铁门打开时，庞威又一次感觉到了浑身无力。
上一次是在双规之后，交代自己贪污受贿的罪行。
他望着铁窗里漏进的月光。
忽然想起自己安排的那些青年到资料室、图书室和工会之后，他们的父母私下送到家里的那些现金。
又想起在自己威胁利诱下，那个资料室的女孩不仅成了他的秘密情人，还为他拿出了那些人需要的资料。
他内心再次问自己：“后悔吗？既然每次都后悔，为什么还会掉入深渊呢？”
“庞威，你知道‘杜鹃花’组织吗？”陈立军突然发问。
庞威摇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声音嘶哑地说：“他们只是用那些视频和照片威胁我，我也确实害怕被交到你们手里，只好帮他们干了几次。”
当晨光染红审讯室的铁栅栏时，庞威在供词上按下手印。
指腹离开纸张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热血沸腾的自己，站在炼钢炉前立下的誓言正在灰烬中泯灭。
罗家。
蔡仲园终于有了机会，在女朋友罗颖辉再三邀请下，带着礼物来到了准老丈人家。
原先看不起他的罗父和罗母，现在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刚参军成为少尉军官的时候，他们拒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现在他的军衔已经升至大校，职务也成了科技部的副处长，两位老人看见他就笑逐颜开。
不仅做了一桌子好饭菜招待他，还开始催促他俩的婚事了。
“蔡先生，你这是去见未来的岳父，又不是去实验室拆解卫星零件！”罗颖辉叉着腰站在玄关，看着蔡仲园把礼物盒拆了重装第三遍。
茶几上散落着各种零件，有会唱歌的电子贺卡，会旋转的机械玫瑰，还有个正在冒火星的智能烟灰缸。
“第一次上门必须完美。”蔡仲园推了推眼镜，手里的螺丝刀在LEd灯上划出蓝色电弧，“你看这个恒温茶壶，内置微型温控系统，能让茶水始终保持六十五度——”
“够了！”罗颖辉一把夺过工具箱，“我爸妈现在见到你就差跪迎了，要什么高科技？”
她突然凑近，指尖戳了戳男友笔挺的军装，“要不把军功章别在胸口，保证二老当场给你端洗脚水。”
蔡仲园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把军功章藏进柜子里。
想起三个月前在科技表彰大会上，罗父举着望远镜在观众席前排围观的场景，至今仍觉得好笑。
二十分钟之后。
站在罗家楼下，蔡仲园望着七楼阳台上正在擦拭阳台玻璃的罗父，突然发现对方老花镜反着光——分明在偷看自己。
上楼进门，罗母正站在电视机的前面，摆弄着一个相框，里面赫然是蔡仲园在军事科学院的工作照。
“伯父伯母好！”蔡仲园军姿标准地敬礼，结果礼品袋里的智能烟灰缸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尼古丁超标！检测到尼古丁超标！”
罗父脸上的笑容僵在半空。
罗母眼疾手快地把烟灰缸塞进沙发垫下：“小蔡啊，你别紧张，抽烟是年轻时的坏习惯，早戒了！”
她转身时，蔡仲园瞥见沙发缝里露出半截雪茄盒。
晚餐时，罗母端上来几个从昨天就开始准备的菜肴。
菜肴的命名，让蔡仲园怀疑进了量子物理实验室。
罗母和蔼地笑着说：“这是中子星炖甲鱼，用高压锅模拟黑洞引力场熬制的。”
罗父夹起一块红烧肉：“尝尝这个，核爆东坡肉，用微波炉模拟链式反应……”
“妈！”罗颖辉哭笑不得，“能不能别用科技论文标题命名菜谱？”
她转头冲男友眨眨眼，“其实都是普通家常菜，我妈听说你现在已经是科学家，连夜翻了《科学华夏人》杂志，现学现卖的。”
饭桌上，罗父突然掏出个平板：“小蔡啊，帮我看看这个股票走势。”
蔡仲园刚凑近，屏幕上跳出个穿着比基尼的AI美女：“欢迎来到量子金融世界，我是您的投资顾问小爱……”
罗父手忙脚乱地关掉程序：“咳，这是证券公司新出的智能客服。”
蔡仲园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的一张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如何用科学方法炒股致富”。
饭后，罗母神秘兮兮地把蔡仲园拉到阳台：“听小辉说你你的眼力极好。”不等回答，她突然掏出张泛黄的照片，“帮伯母看看，这张照片里的男人是不是颖辉她爸？”
蔡仲园看着照片里抱着吉他的年轻军人，惊觉和罗颖辉有七分相似：“这是……她父亲？”
罗母一拍大腿：“果然！三十年前他在我们文工团担任过一次独唱，我就觉得这小伙子眼熟！”
她掏出个旧笔记本，里面夹着演唱会门票，“你看，这是他当年写给我的情诗——”
旧笔记本上，娟秀的字体记录着一首长诗。
蔡仲园刚想拿过来欣赏欣赏，看看当年这位准岳父是如何肉麻的。
“妈！”罗颖辉突然冲出来，“您又拿老照片吓人！”
她把蔡仲园拉到自己的卧室，神秘兮兮地取出一个信封。
蔡仲园一看，正是当年自己写给他的那封信。
不由得脸一红，拿过信封取出信纸，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笔破字。
很不好意思地说：“罗颖辉，我这笔破字也实在拿不出手，真丢人啊！”
罗颖辉把信拿回去，却很郑重地说：“字虽然差了一点，可是内容情真意切，我还是挺感动的。”
又指着床头柜上的那个小相框说：“你看，这幅画像摆在我的床头，每次看见心里都很美。”
蔡仲园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铅笔画的，这么久了还很清楚。”
“我记得你画画不是很好，怎么会把我画得那么像呢？”
蔡仲园只好坦白。
把自己怎么在玻璃板上描出来，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哈哈！你这家伙真会想办法呢。
按照这个方法，想画谁都可以啊。”
蔡仲园只好承认：“的确是这样，我就想把你的照片留下，画一幅你的肖像寄给你，显摆一下，那多浪漫。”
“你还是真有点歪才啊”说完，她拽着蔡仲园就跑了出去，“我们去散步！”
他们溜溜达达慢慢走到了月坛公园。
月光下。
罗颖辉突然指着远处：“看，北斗七星！”
他刚抬头，手里就被塞进个热乎乎的东西——是个手工编织的平安符，绣着“大校必胜”。
“我连夜绣的。”罗颖辉笑着说，“妈妈说要是你今年提结婚，就用这平安符到五台山请大师开光之后，永远保佑你。”
蔡仲园把平安符轻轻按放到罗颖辉的小手里。
若有所思地说：“颖辉，你是我心中的女神，至于什么时候向你求婚，我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虽然我的军衔已经是大校，但也只是个大校。
咱们再等一段时间吧。”
罗颖辉红着脸扑进他怀里，轻声解释着：“我也不是很着急啊，就是爸妈已经催了好几回了。只要一回家聊起天来没有别的内容，就是一个字——催婚。”
蔡仲园一声轻笑：“哎，那是两个字好不好？”
罗颖辉调皮地一眼瞥过来：“你别老挑我的错啊，我说的那是一个——词。”
蔡仲园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的嘴巴怎么如此会狡辩，谁说得过你啊。”
罗颖辉突然转过身，面对着蔡仲园悄声说：“我有点担心呢，你不会那天不理我了吧？”
蔡仲园伸出双臂，柔情似海地把她揽入怀中：“你怎么会知道，我找了二十多年，才找到你，把你当成我的女神，怎么可能不理你呢。
我只怕自己不够努力，能力和成绩配不上你。
只要你愿意等我，也许不远的将来，我会有勇气向你求婚。
真到了那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月光下，两个身影相拥。
蔡仲园在心里默默计算：从陌生人到同学，从同学到同志，再由同志到夫妻需要经过10万次实验，3650天思念，以及7300次的心跳加速和0.0001秒的光速感情传递。
而此刻，他终于得出完美结论——爱情，果然是世界上最精密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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