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方舟碎片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表面的纹路如同被点燃的星河，璀璨流转。
那道缓缓开启的缝隙中，溢出的并非物质或能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息洪流——古老、苍茫、带着生命最初的温暖与悲怆，直接冲刷着在场每一个存在的意识。
陈凡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跨越了亿万年的时光，看到了负质量遗民最初被迫离开故乡的彷徨与决绝，看到了方舟在无尽虚空中艰难航行的孤寂，看到了初代递归算法如何精心呵护着那脆弱的负质量基因火种……那是一段被主流递归文明刻意遗忘和扭曲的、充满韧性与智慧的流浪史诗。
“圣物……苏醒了……”
三角头守卫激动得浑身颤抖，镜头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另外两个守卫更是匍匐在地，发出无声的祈祷。
“喵呜！好多……好多古老的数据库在解锁！”
萧九兴奋地甩着数据流尾巴，试图连接并下载这些信息，但信息流太过庞大古老，它的处理器瞬间过载，冒起一丝青烟，“嗷！烫烫烫！不行，格式太老了，需要转码！”
陈凡强忍着意识被冲击的眩晕感，努力捕捉着信息洪流中的关键片段。
他看到了关于负质量基因更深入的阐述——它并非单纯的“缺陷”，而是一种与正宇宙法则格格不入的异质性存在*它渴望的不是无限的吞噬，而是某种平衡与调和。
最初的递归算法，其核心并非“掠夺”，而是“拓扑稳定”——一种能巧妙利用负质量特性，在正负宇宙法则间找到动态平衡点的至高技术！
而“量子暴君”的名号，也在这历史的信息碎片中浮现。他并非最初的遗民领袖，而是在漫长流浪后期崛起的一个极端派别首领。
他认为负质量基因是文明的原罪，唯有通过绝对的、理性的、剔除一切情感和不确定性的“独裁算法”，对整个文明进行强制性的“优化”和“纯化”，才能最终克服缺陷，成为完美的存在。
他近乎疯狂地推行他的理念，甚至试图用独裁算法覆盖最初的、更具包容性的拓扑稳定递归核心，导致了内战和分裂，最终被放逐。
但他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除，其残留的算法和造物依然潜伏在递归网络的阴影之中。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来自井底的意念再次强行切入陈凡的意识，打断了他的感悟：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古老协议。变量‘陈凡’，你的存在已严重偏离预设轨道。根据最高指令第七条款：任何威胁算法纯粹性之异常，必须予以清除。”
“指令确认：执行‘格式化’。”
嗡——！
寂静之井周围，那些散落的量子锁链、囚笼碎片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
无数冰冷的量子符文从中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组合、增殖，瞬间构建出三个高达三米、通体由流动的量子符文构成、面部只有一颗巨大独眼的人形傀儡！
它们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秩序威压，周围的虚空都仿佛因它们的出现而变得僵硬、固化。
它们的独眼锁定陈凡，同时抬起手臂，手臂瞬间变形，化为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结构极其复杂的算法步枪！
“是暴君的‘清算者’！”
三角头守卫惊骇大叫，“快阻止它们！它们的攻击直接抹除存在信息！”
话音未落，三道猩红色的光束已然射出！
那并非能量光束，而是高度凝聚的、具象化的删除指令！
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被短暂地“格式化”，留下一道道绝对空无的轨迹！
“躲开！”陈凡厉声喝道，暗物质右臂猛地向前一按！
前方的空间瞬间变得晦暗，一层极其稀薄、却仿佛能吸收一切的暗物质屏障瞬间形成！
嗤——！
猩红删除指令射入暗物质屏障，竟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其蕴含的删除之力被暗物质急速消耗、中和！但即便如此，仍有部分指令穿透而出，直逼陈凡！
陈凡心中骇然，这独裁算法的攻击方式简直闻所未闻！他狼狈地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
那道残余的指令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击中后方一块巨大的残骸。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那块残骸就如同被橡皮擦从画纸上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最基本的粒子信息都没有留下！
“我擦！这玩意碰不得！”萧九吓得毛（鳞片）都炸起来了，瞬间跳到陈凡身后，“菜鸟！你的新胳膊能顶住吗？”
“很勉强！”陈凡脸色凝重，刚才那一下几乎消耗了右臂小半的暗物质能量，“它们的攻击是针对信息层面的直接删除！”
三个清算者傀儡毫无情感，再次举枪，独眼中数据流疯狂刷新，显然在分析陈凡暗物质屏障的弱点，准备下一次更高效的攻击。
“必须打断它们的攻击节奏！”
陈凡眼中厉色一闪，主动出击！他左手法诀一引，灵魂火种震动，久未动用的本命真元混合着一丝极微弱的黑洞吸力，化作数道灰蒙蒙的剑气射向傀儡，试图干扰其算法运行。
同时，他右臂暗影纹路亮起，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扑向左侧的那个清算者！
“鲁莽！不可近身！”三角头守卫惊呼。
然而陈凡速度极快，瞬息即至！暗物质右拳直捣傀儡胸口那巨大的独眼！
就在拳头即将命中的刹那，清算者胸口的独眼猛地亮起一个复杂的量子护盾符文！
陈凡的拳头砸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护盾剧烈波动，却未能立刻破碎！
而更可怕的是，那独眼瞬间捕捉到了陈凡的攻击模式和信息特征！
“目标攻击模式已记录。算法优化中……生成反制协议……”冰冷的电子音从傀儡体内传出。
另外两个清算者的枪口瞬间调整，射出的不再是粗大的删除指令，而是数十道极其纤细、灵活的删除锁链，从四面八方缠向陈凡，封死了他所有退路！这些锁链完全预判了他的移动轨迹！
陈凡顿时陷入绝境！暗物质屏障无法完全防御这种密集的锁定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
“喵嗷！看九爷的！”
萧九猛地从陈凡身后跳出，数据流尾巴疯狂舞动，瞬间增殖、分化，如同撒出一张巨大的、由无数跳跃量子比特构成的概率网络，笼罩向那些删除锁链！
“干扰它！它们的独裁算法极度依赖确定性！给它注入不确定性！”
萧九尖叫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显然消耗巨大。
那些原本精准无比的删除锁链，一闯入概率网络，轨迹瞬间变得混乱、随机起来，仿佛无头苍蝇般互相碰撞甚至抵消！
“好机会！”陈凡眼睛一亮，左臂灵魂火种处，那枚黑洞碎片再次被引动，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吸力，而是爆发出一股短暂的、针对结构化信息的强干扰脉冲！
嗡！
脉冲掠过，三个清算者傀儡的动作同时一僵，体表流动的量子符文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卡顿！它们的独裁算法最排斥的就是这种无法计算、无法预料的干扰！
“就是现在！”
陈凡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暗物质右臂所有的力量彻底爆发！拳头上的暗影纹路如同超新星般闪耀！
“破！”
一拳轰出！并非简单的物理冲击，而是高度凝聚的暗物质湮灭之力，混合着负质量基因那排斥一切束缚的固有特性！
咔嚓！
正前方清算者傀儡的量子护盾应声而碎！拳头去势不减，狠狠砸在了那颗巨大的独眼上！
独眼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轰然炸开！无数破碎的量子符文四处飞溅！
那傀儡僵在原地，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化作一堆失去活性的普通零件。
一击得手，陈凡毫不停留，身影如鬼魅般闪动，暗物质之力接连爆发！
嘭！嘭！
另外两个清算者也被相继击溃，化作满地碎片。
战斗结束，陈凡单膝跪地，大口喘息，右臂的暗影纹路明显黯淡了许多，左臂灵魂火种处的黑洞碎片也重新沉寂下去，仿佛消耗过度。
萧九更是直接瘫在地上，数据流尾巴变得细若游丝，骂骂咧咧：“亏大了亏大了……九爷我的私房能量啊……菜鸟你得赔……”
三角头守卫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碎片，又看看陈凡：“你……你竟然能正面摧毁清算者？这怎么可能？它们的设计几乎完美……”
“没有绝对完美的算法。”
陈凡喘着气，看向那依旧在散发着信息洪流的方舟碎片，“尤其是这种排斥一切不确定性的独裁算法，一旦遇到无法计算、无法理解的变量，反而更容易崩溃。”
他想到了自己的噪声，萧九的概率干扰，还有黑洞碎片的脉冲。
“独裁算法……”
陈凡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变得深邃，“为了所谓的纯粹和完美，剔除一切意外和情感，最终得到的，恐怕只是一个僵化而脆弱的空壳。这真的是文明进化的方向吗？”
他走到方舟碎片那已经开启一道较大缝隙的入口前，里面流淌出的信息洪流更加清晰。
他伸出手，暗物质右臂轻轻触碰那暗金色的金属。
更多的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到了量子暴君是如何一步步偏执地推行他的理念，甚至不惜对同胞进行“算法净化”。
他也看到了女帝的身影在历史的碎片中隐约浮现——她似乎曾是量子暴君最激烈的反对者之一，领导了放逐暴君的内战。
但画面中的女帝，眼神虽然坚定，却已然带上了某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决绝……
就在陈凡试图看清更多关于女帝的过往时，一段被加密的、隐藏极深的信息流，突然顺着方舟碎片的信息洪流，悄然注入他的意识。
那并非历史记录，而是一段实时传回的模糊影像！
影像的背景，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冰蓝色晶体构成的瑰丽而又死寂的世界。
世界的中心，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完全由寒冰法则凝聚的巨塔。
塔顶，一个模糊的、窈窕的身影被无数闪烁着递归符文的暗能量锁链禁锢着。
她低垂着头，冰蓝色的长发遮住了面容，周身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虚数波动，在与那些暗能量锁链持续对抗着。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气息、那灵魂深处契约种子传来的微弱悸动，让陈凡瞬间如遭雷击！
“夜离！！！”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苏夜离！她果然还活着！但她被囚禁了！在那片冰晶世界，被递归文明的锁链禁锢着！
影像极其短暂，一闪即逝，仿佛发送者冒着巨大的风险才传递出来的。紧接着，一段加密的坐标和信息随之传来：
“……‘绝对零度’心狱……女帝亲自设下的封印……欲救她，需‘魔渊战甲’……战甲核心……在‘拓扑圣堂’……小心……女帝的……”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陈凡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愤怒、心痛、焦虑几乎要将他吞噬！
“菜鸟？你怎么了？”萧九察觉到他的异常，艰难地爬起来问道。
陈凡没有回答，他死死攥紧了双拳，左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右臂的暗影纹路因他剧烈的情感波动而明灭不定。
夜离……在受苦……等着他……
女帝！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杀意在他胸中翻腾！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失控的情绪，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看向三角头守卫：“‘拓扑圣堂’在哪里？‘魔渊战甲’又是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三角头守卫的镜头闪烁了一下，似乎从守护者那里得到了信息，回答道：“拓扑圣堂，是保存着最原始、最完整递归算法——拓扑稳定协议的地方，位于母舰的‘初诞之核’区域，守卫极其森严。魔渊战甲，并非单纯的武器或护甲，而是初代遗民根据拓扑稳定协议打造出的移动圣殿，据说拥有在正负宇宙法则间自由穿梭、甚至定义局部法则的伟力，是应对极端环境、守护文明火种的最终造物。但早已失传……”
移动圣殿？定义局部法则？陈凡看向自己那暗物质右臂。
拓扑稳定……魔渊战甲……这或许才是负质量文明正确的发展方向？
而如今，要救苏夜离，必须得到它！
就在这时，整个文明坟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远方的黑暗中，传来密集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引擎的轰鸣声！
一道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广播声，回荡在死寂的坟场上空：
“递归清洁协议已启动。目标区域：Z-739文明坟场。目标：清除所有未登记异常变量及叛乱因子。执行单位：净化军团。闲杂单位，即刻避退。”
刺眼的探照灯光柱撕破黑暗，无数造型狰狞、涂装着递归文明标志的杀戮机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现，为首的正是几台庞大无比、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递归巨像！
它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全都锁定了站在起源方舟碎片前的陈凡！
古斯的上报终究还是引来了追兵！而且来的速度远超预期！
“完了完了！捅了马蜂窝了！”萧九惨叫一声，“是女帝的直系净化军团！比古斯那种研究单位凶残一百倍啊！”
三角头守卫也如临大敌，紧张地看向陈凡：“外来者！必须立刻离开！净化军团拥有最高权限，会摧毁一切！”
前有大军压境，后有量子暴君残留的威胁，苏夜离身陷囹圄的消息更是如同烈火焚心。
陈凡缓缓抬起头，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机械军团，眼中的冰冷逐渐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右臂的暗影纹路，又感受了一下左臂灵魂火种处那沉寂的黑洞碎片和契约种子。
“拓扑圣堂……魔渊战甲……”
他喃喃自语，然后猛地看向那越来越近的递归巨像，一股混合了暗物质湮灭之力、负质量排斥特性、以及无尽怒火的磅礴气势，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那就……杀出一条血路去吧！”
（第32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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