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只有李云云和谭谷子两个人在宿舍。
谭谷子坐在木桌前看书，李云云坐在旁边照镜子。
照着照着，“啪”一下把镜子拍倒，看见毫无反应的谭谷子，撇撇嘴。
“谭谷子，你能不能注意点卫生，爱干净一点，去浴室洗个澡？”
她夸张的用手在鼻子前扇风，“咱们两个的床铺离得近，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儿了。”
谭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看书。她虽然没去浴室，但是每周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水房擦拭身体。
看她不说话，李云云气焰更加嚣张。
作为村支书的女儿，她在村里的时候众星捧月，别人都奉承自己。
上了大学后却泯然众人，李云云受不了这个落差。
想到周日去郊游，自己喜欢的男同志围着丰新月献殷勤，把自己抛之脑后。
她就生气。
只能在比自己条件更差的沉默老实的谭谷子身上找优越感，“说话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穷酸的女人。”
谭谷子只是不喜欢和人争执，但是能从家里跑出来上大学，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
她抬头，一双黑眼珠凝视着李云云，“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李云云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骂自己，“你竟然敢——”
她的话没说完，宿舍的门被人推开，温知宁和林芽站在门口。
在两个家庭条件最好的室友面前，李云云收起了自己的嚣张，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啦？”
见两人径直进门不说话，她眼珠一转，“我正批评谷子呢，她一个女同志，也太不爱干净了。”
以往她在村里，也曾经挑一个女孩使劲说她的缺点，其余人都和自己一起指责对方，有了共同的敌人，大家的感情更好。
李云云想故技重施，顺便和温、林二人套近乎。
温知宁终于笑着开口，“谭谷子确实不如你讲卫生——”
听了她的话，李云云露出得逞的笑容，就听对方继续说：“你一周洗一次头，冬天嫌冷半个月洗一次澡，床单被罩开学后就洗过一次。”
温知宁挑眉，“我是不是记性不好，记错了？还是这就是爱干净的习惯啊？”
林芽突然笑出声，“这么一回忆，我也想起来，李云云，你还把自己半个月的脏衣服攒着拿回家，让你大嫂帮忙洗，我也没记错吧？”
李云云脸色难看，没想到这两个人站在谭谷子那边，来对付自己。
偏偏两人说的都是事实，她犹自狡辩，“那也比谭谷子强，我就没看见她去过浴室？”
温知宁似笑非笑，“所以世界上只有浴室才有水，能洗澡是吗？”
“不是脱了衣服在你面前洗的，你就当别人没洗过澡啊？”林芽也说。
“我一直在水房洗澡洗头的。”谭谷子见两个室友为自己出头，也开口解释。
李云云这下彻底坐不住了，没想到是自己无知，“我出去一下。”
她走后，三人对视，纷纷笑出声。
温知宁伸手，和林芽默契的击掌庆祝，谭谷子看着她们鲜活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获得了某种力量。
“林姐，知宁姐，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林芽摸摸谭谷子的头发，“你不用理会李云云的酸话，好好学习就行了，以后都会好的。”
她和温知宁一样，也见过谭谷子偷偷在水房洗澡，不过她比温知宁热情，非要借钱给对方。
谭谷子不要，她还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洗，也被拒绝了。
后来发现她给温知宁打水，自己也有热水用，才放下心。
——
那之后，李云云在宿舍里故意不和三人说话，三人也不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知宁拒绝了两次周日的小组活动。
第三次王组长拦住她，“这周的周三上午，一组去颐和园春游，温同志，你总不会还拒绝吧？”
“怎么会？前两次我是真有事。”温知宁表情无辜，“这次一定参与。”
王组长满意点头，人终于齐了一次，“每人要带一样食材，中午顺便在公园吃饭，你方便吗？”
“没问题。”
周三，一组组员在学校门口集合，有带食材的，带炊具餐具的，还有一个男同学提着三个输液瓶，瓶子里都是凉白开。
温知宁：“……”
野炊还是搬家啊。
她只背了一个斜挎包，一个军用水壶，其余什么都没有，轻松上阵。
一行人坐上公交车，二十分钟到达颐和园站。
三三俩俩的开始闲逛，作为唯二的女生，温知宁和于婉一起行动。
春天的颐和园景色宜人，碧波荡漾，翠绿的柳条随风摇摆，于婉开始吟诗：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平时没看出来对方还是个文艺青年呢，温知宁笑着赞扬，“好。”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其他组员开始吟诗，作诗。
就是温知宁最不感冒的现代诗。
每次有人作完一首，温知宁就战术性赏景，一点不想捧场。
只有小姐姐可以得到她的积极反馈。
上午的阳光热烈，走着走着有点热，她拿出水壶喝水。
不远的路边有个卖冰棍的，周远走了过去，片刻后招呼同学，“我请大家吃冰棍。”
得知他请客，男同学们纷纷叫好，“大气。”
“好样的！”
周远自己拿了两根，来到两位女同志面前，“一人一根，不用和我客气。”
温知宁伸手接过，“谢谢。”
看着手里的奶油雪糕，她心想这个周同学平时穿着朴素，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还是个阔少。
于婉吃了几口，突然叹气，温知宁奇怪，“于同学，你怎么了？”
“我想起了我孩子，在乡下可吃不到这种珍贵的雪糕。”
温知宁有点惊讶的打量于婉，“你有孩子了？”
“当然有，我都二十五了，而且我有两个孩子呢，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于婉说起自己的经历，高中毕业下乡当知青，遇见自己丈夫和他结婚，婚后生了两个孩子，今年女儿三岁，儿子一岁。
温知宁：“……那你婆家人不错。”
不然孩子这么小，他们不能同意让儿媳妇上大学，高考那会儿，她在春城看了好几场热闹。
于婉听懂了温知宁的意思，“其实我婆婆不同意，但是我丈夫非常坚定的支持我。”
她笑笑，“我现在就想赶紧毕业，分配一个好工作，把他们接到城里。”
“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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