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的日头爬过济世医馆的黑瓦时，洛羽正对着案上那摞《本草图经》打盹。窗棂外忽然传来铁锨碰碎石的脆响，他揉着眼睛掀帘，见洛风正蹲在东墙根的新圃里翻土，秦慕伊挎着竹篮站在一旁，篮里码着几束带露的草药。
“醒了？”洛风直起身，掌心托着块褐黄色的根茎，上面还沾着湿泥，“昨天说刺五加能治虚损，今天咱说些更实在的——你王伯的老寒腿，李婶的肩背痛，靠的都是这些‘筋骨药’。”
洛羽凑过去，鼻尖先撞上股辛辣的草木气。秦慕伊从篮里拎出一株带叶的植株，茎秆紫中带绿，叶片像把小扇子，边缘带着锯齿：“先认这个——羌活。咱大华北边的山梁上最多，越是石缝里长得越精神，耐寒得很。”她掐下片叶子揉碎，递到洛羽鼻尖，“闻着冲？这股辣味就是它的底气。”
洛风用指甲刮去根茎上的泥，露出黄白色的断面：“成分里最金贵的是挥发油，像羌活醇、异欧前胡素这些，能顺着气血走到筋骨缝里去。另外还有香豆素类化合物，上次你赵叔搬货闪了腰，我用羌活配着独活煮水，他喝了两剂就能直起腰，靠的就是这些成分能松筋活络。”
“我记得赵叔那会儿疼得直冒汗。”洛羽忽然插话。秦慕伊笑着点头：“可不是？那天他扶着墙进来，后腰僵得跟块木板似的，按一下就龇牙。洛风取了三钱羌活，加了当归、川芎，用黄酒煎了，让他趁热喝。当天晚上赵叔就派人来传话，说能自己翻身了。”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羌活的叶片，“这药性子烈，像西北的汉子，专走肩背腰腿，尤其是风寒湿邪捆住筋骨的疼，一喝就见效。但得记着，阴虚火旺的人不能用，喝了容易口干上火。”
洛风把羌活放进竹篮，又从圃里拔起一株矮壮的植物，根茎粗短，须根密密麻麻，叶片呈羽状分裂，背面蒙着层白霜：“这个是独活，看着跟羌活像，其实脾气不一样。羌活走上身，独活专攻下盘，尤其是膝盖往下的疼，它最拿手。”他掰断根茎，断面渗出淡黄色的汁液，“成分里也有挥发油，不过主要是当归醇和蛇床子素，能除下肢的寒湿。去年冬天，街尾的陈婆婆膝盖肿得像个馒头，走一步疼一步，就是用独活配着牛膝、杜仲熬的药汤，喝了一个月，居然能拄着拐杖遛弯了。”
“陈婆婆那回还带了糖糕来谢咱。”洛羽的记忆活泛起来。秦慕伊蹲下身，把两株草药并排放在石板上：“你看，羌活的叶片更窄，颜色深；独活的叶片宽些，背面发白。记住这个，采的时候就不会错。”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屋里端出个陶瓮，掀开盖，一股浓郁的药香涌出来——瓮里泡着酒，酒液呈琥珀色，里面沉着数根粗长的根茎。
“这是威灵仙酒。”洛风指着瓮里的药材，“你看这根茎，黑褐色，有节，像串小骨头。它最喜欢长在溪边的灌木丛里，藤蔓能攀着树爬老高。成分里有原白头翁素和白头翁素，这东西厉害，能化掉筋骨里的痰瘀。上次你表姑的腱鞘炎，手指肿得弯不了，我就用这酒给她擦，每天擦三次，擦了半个月，她居然能拿起绣花针了。”
秦慕伊用筷子夹起一根威灵仙，根茎上还带着细小的须根：“这药不光能外用，内服也管用。前年有个货郎吞了鱼刺，卡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脸都憋红了。我取了五钱威灵仙，加了醋和砂糖煎水，让他慢慢咽下去。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说鱼刺下去了。”她笑着拍了拍洛羽的胳膊，“这药性子猛，能‘通十二经脉’，但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拉肚子。”
洛羽听得入神，忽然指着西墙根的一丛植物问：“那是什么？叶子尖尖的，茎上有刺。”洛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好小子，眼神不错——那是五加皮，跟之前说的刺五加是近亲，但药效不一样。刺五加补气血，五加皮专强筋骨。你看它的树皮，灰褐色，有纵裂纹，里面是黄白色的。成分里有五加苷和刺五加苷，还有黄酮类化合物，能祛风湿，强筋骨。去年你堂哥在田里干活，淋了场大雨，回来就腿疼，我用五加皮配着杜仲、牛膝熬了药，他喝了三剂，腿就不疼了。”
秦慕伊从篮里拿出一小把干燥的根须，根须呈棕褐色，粗细不一：“这是牛膝，你看它的根茎，有很多小节，像牛的膝盖。它喜欢长在向阳的山坡上，耐旱。成分里有齐墩果酸和熊果酸，能补肝肾，强筋骨，还能引血下行。上次你 Uncle wang 的高血压，头晕得厉害，我就在他的药里加了牛膝，让他的气血往下走，头晕就减轻了。”她顿了顿，又说：“牛膝分怀牛膝和川牛膝，怀牛膝补肝肾的作用强，川牛膝活血通经的作用强，这个得记清楚。”
洛风看了看日头，说：“时候不早了，咱再讲最后一味药——杜仲。这药你们肯定见过，咱后院那棵大树就是杜仲树。它的树皮，你一掰，能拉出好多白丝，像橡皮筋似的。成分里有杜仲胶和杜仲苷，这东西能补肝肾，强筋骨，还能安胎。上次你表嫂怀孕，腰酸得厉害，我就用杜仲配着桑寄生、续断熬了药，她喝了之后，腰就不酸了。”
秦慕伊把草药收拾好，放进药柜里：“这些药都是治颈肩腰腿痛和风湿骨痛的常用药，各有各的本事。你要记住它们的形状、生长环境和药效，以后用的时候才能得心应手。”洛羽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草药里，藏着祖辈传下来的智慧，也藏着济世救人的责任。
午后的朱雀街有些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马车发出“嗒嗒”的声响。洛羽正在整理药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哭喊：“洛大夫，洛大夫，快救救我男人！”
洛风从里屋出来，见一个中年妇女扶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男人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左手捂着腰，身子微微弯曲。“快进来，先坐下。”洛风招呼他们进屋，让男人坐在椅子上，然后伸手给他把脉。
“怎么回事？”洛风问道。女人擦了擦眼泪，说：“他今天在田里干活，搬一块大石头，不小心闪了腰。当时就疼得站不起来，我扶着他慢慢走回来的。”洛风点了点头，又摸了摸男人的腰，男人疼得“哎哟”一声。“是急性腰扭伤，筋脉瘀阻了。”洛风说，“别担心，我给你开几剂药，再配合推拿，很快就会好的。”
洛风转身对洛羽说：“去取三钱羌活，三钱独活，三钱威灵仙，三钱牛膝，三钱当归，三钱川芎，再取少量的红花和桃仁。”洛羽答应一声，赶紧去药柜取药。秦慕伊则端来一盆热水，准备给男人热敷。
洛风把药交给秦慕伊，让她去煎药，然后开始给男人推拿。他用手掌在男人的腰上轻轻按摩，然后逐渐加大力度，男人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忍着。推拿到一半，秦慕伊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药汤呈深褐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趁热喝了吧。”洛风说。男人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喝下药汤后，男人感觉腰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洛风继续推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推拿结束了。男人试着站起来，虽然还有些疼，但已经能直起腰了。“太感谢你了，洛大夫！”女人感激地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洛风说，“药我再给你开三剂，每天煎一剂，分两次喝。喝完药，再过来看看。”
男人和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洛羽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怎么样，小子？”洛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学以致用。刚才用的那些药，都是咱上午讲的，羌活和独活祛风湿，威灵仙通经络，牛膝强筋骨，当归和川芎活血化瘀，红花和桃仁也是活血化瘀的。它们搭配在一起，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洛羽点点头，说：“爹，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争取早点能独立看病。”洛风笑着说：“好小子，有志气。不过学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来，不能急。”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洛羽正在打扫医馆，忽然看到陈婆婆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陈婆婆，您怎么来了？”洛羽赶紧迎上去，扶着她进屋。陈婆婆坐下后，笑着说：“我来谢谢你爹和你娘啊。上次喝了他们开的药，我的老寒腿好多了，现在能自己拄着拐杖走路了。”
洛风从里屋出来，见陈婆婆来了，高兴地说：“陈婆婆，您的腿好多了？真是太好了。”陈婆婆点点头，说：“是啊，多亏了你们的药。我这老寒腿，都好几年了，一到冬天就疼得厉害，走路都费劲。上次喝了你们开的药，感觉腿上暖和多了，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洛风说：“陈婆婆，您的老寒腿是风湿性关节炎，是因为风寒湿邪侵入筋骨引起的。我给您开的药里，有五加皮、杜仲、牛膝这些强筋骨的药，还有羌活、独活这些祛风湿的药。它们搭配在一起，能祛风湿，强筋骨，所以您的腿才会好起来。”
秦慕伊端来一杯热茶，递给陈婆婆：“陈婆婆，您以后要注意保暖，别着凉了。冬天的时候，多穿点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热水泡泡脚。”陈婆婆接过茶杯，笑着说：“好，好，我记住了。你们真是好人啊，医术又高，心肠又好。”
洛羽看着陈婆婆高兴的样子，心里也美滋滋的。他知道，自己学到的这些知识，不仅能帮助别人，还能给自己带来快乐。
傍晚时分，医馆里的病人都走了。洛风、秦慕伊和洛羽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晚霞。洛风叹了口气，说：“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你都十八岁了。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跟着你爷爷学医呢。”
秦慕伊说：“是啊，你爷爷的医术可高了，当年在这一带，谁不知道他啊。”洛羽好奇地问：“爷爷也会用这些草药治颈肩腰腿痛吗？”洛风点点头，说：“当然会了。你爷爷常说，这些草药是大自然的馈赠，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我们要好好利用它们，为老百姓治病。”
洛风看着洛羽，认真地说：“洛羽，学医不仅仅是为了谋生，更是为了传承。你要记住，作为一名医生，要有仁心，要有医德。不管病人是富是穷，是贵是贱，都要一视同仁，尽心尽力地为他们治病。”
洛羽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爹，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继承您和爷爷的医术，做一名像您一样的好医生。”洛风笑了，秦慕伊也笑了。晚霞映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暖。
从那以后，洛羽更加努力地学习医术。他不仅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还经常跟着洛风出去采药，积累实践经验。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不仅是济世救人的责任，更是传承中医文化的使命。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努力，就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为更多的人带来健康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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