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见苏月禾衣着不俗，气度不凡，旁边站着的韩牧野更是气势迫人，虽然没说话，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嚣张的气焰不由得收敛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夫人，您给评评理！这小崽子瞎跑乱撞，把我刚摆出来的上好椰枣都撞地上了！您看看，这都沾了雪水泥污，还怎么卖？！这损失谁赔？！”
苏月禾没有立刻理会摊主，而是再次蹲下身，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这一细看，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刚才离得远，只看到他衣衫褴褛，此刻靠近了才发现，这孩子裸露在破旧棉袄外的手腕、脖颈甚至脸颊上，都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
有青紫的淤痕，也有结痂的擦伤，甚至还有几道浅浅的、似乎是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迹！一张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唯有那双深褐色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恐和无助的泪水。
“别怕。”苏月禾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伸出手，想查看一下他手臂上最明显的一道淤青，小男孩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中恐惧更甚。
“夫人，您别被他这可怜样骗了！”摊主还在喋喋不休，“这种小胡崽子，手脚最不干净……”
“住口！”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嘈杂的四周安静下来。
韩牧野上前一步，并未看那摊主，只是目光沉沉地扫过小男孩身上的伤痕，最后落在摊主脸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让摊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脸色煞白，再不敢出声。
苏月禾没有回头，她知道夫君已经震慑住了场面。她专注地看着小男孩，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些伤……是怎么弄的？告诉我好吗？”
或许是苏月禾温柔的态度和韩牧野带来的安全感，小男孩眼中的恐惧稍稍褪去，他抽噎着，用生涩的官话夹杂着胡语断断续续地说：“阿……阿迪勒……我……我叫阿迪勒……伤……是坏人打的……抢……抢我们的东西……”
他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椰枣，又急急地比划：“没……没踩坏！娘亲……病……很重！妹妹饿……我……我想找点吃的……” 说到娘亲和妹妹，他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苏月禾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她立刻明白了。这孩子是为了给病重的娘亲和饥饿的妹妹找吃的，慌乱中碰到了摊主的货物，才引来这场无妄之灾。而他身上的伤痕，显然是之前就遭受过欺凌和劫掠。
“别哭，阿迪勒。”苏月禾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污迹，“我信你。你娘亲和妹妹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她们，好吗？我是大夫，能帮你娘亲看病。”
阿迪勒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月禾，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旁边如同守护神般沉默的韩牧野。
巨大的惊喜和希望在他眼中燃起，他用力地点着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刚才的惊吓，腿一软又要跌倒。
韩牧野眼疾手快，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阿迪勒瘦小的肩膀。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但那沉稳的力量却让阿迪勒感到无比安心。
苏月禾站起身，从荷包里掏出一锭比刚才更大的银子，足有十两，直接塞到那早已吓呆的摊主手里，语气不容置喙：“这些钱，足够买下你整摊的货。拿着，闭上嘴，以后莫要再欺负弱小。”
摊主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又看看韩牧野那冰冷的眼神，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哈腰，飞快地收拾起地上的椰枣，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自己的摊位后面，再不敢抬头。
苏月禾不再看他，拉着阿迪勒冰冷的小手，对韩牧野道：“夫君，我们得先回药铺一趟，拿上我的药箱。”
“嗯。”韩牧野应了一声，一手依旧稳稳地拎着那些沉重的包裹，另一只手则自然地牵起苏月禾的手，同时对阿迪勒道：“带路。”
阿迪勒用力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坚毅的神情。他努力挺直小小的身躯，带着两人飞快地穿过喧闹的西市，拐进了一条狭窄、肮脏、弥漫着难闻气味的背街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几乎被积雪掩埋的破败窝棚里，光线昏暗，寒气刺骨。一股浓重的药味是劣质草药和疾草混合的怪味，还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窝棚角落铺着薄薄的、脏污的稻草堆上，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胡人女子，身上盖着几块破烂不堪的毡毯，正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她旁边，一个比阿迪勒更小、约莫四五岁、同样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用一块湿布笨拙地擦拭着女子滚烫的额头，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
“娘亲！妹妹！”阿迪勒冲过去，跪在女子身边，用胡语急切地说着什么，然后指向身后的苏月禾和韩牧野，语气充满了激动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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