舢板在浓雾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向岸边一处隐蔽的岩洞入口。
那里，陆军工程兵已利用天然洞穴和人工开凿，构建了简易的储藏洞窟和发射轨道。
青木泰三站在潜艇指挥塔上，望着敢死队员和那毁灭之器消失在浓雾与岩洞的阴影中，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转身，对着艇内低沉下令：
“关闭舱门！下潜！目标：九州南部敌预定登陆场外围！执行监视与第二轮‘回天’投放准备！”
伊-58如同融入深海的巨兽，无声地滑入墨绿色的海水深处，只留下一串细碎的气泡。
冲绳嘉手纳机场，b-29机堡“雷神之锤”。d+64日，1945年7月2日，下午。
钢铁巨鸟般的b-29在加固机堡内排列整齐。地勤人员顶着烈日，在引擎的余热和航空燃油的刺鼻气味中穿梭忙碌。
弹舱内，一枚枚涂着黄色警示条纹的m47凝固汽油弹和500磅高爆弹被推入挂架，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李梅少将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卡其军装被汗水浸透，紧贴着他壮硕的身躯。
他叼着标志性的玉米芯烟斗，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花岗岩般冷硬的脸部线条。
高倍望远镜的镜头里，是刚刚返航、伤痕累累的轰炸机群。
一架b-17的右翼被打掉了三分之一，用钢索和木板勉强固定着，歪歪斜斜地滑向维修区。
一架b-24的机腹被开了个大洞，焦黑的边缘触目惊心。
更多的机体上布满了弹孔和灼痕。
“将军，‘火雨’行动初步战损汇总！” 参谋递上文件，声音嘶哑。
“轰炸机群：损失b-17三架、b-24四架、b-25五架含华军三架、兰开斯特两架。重伤迫降或返航后报废：十一架。轻伤需维修：超过半数。”
“护航战斗机：损失p-51七架、p-47八架、喷火三架、华军p-51K两架。击落敌‘震电’确认十七架、‘樱花’三十一架。”
李梅放下望远镜，取下烟斗，在粗糙的水泥护栏上重重磕了磕烟灰。
他的目光扫过跑道上那些疲惫不堪、从机舱里爬出时甚至需要搀扶的机组人员。
“‘震电’…‘樱花’…” 李梅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小日本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身后肃立的轰炸机联队长们：
“他们想用血和疯狂吓退我们？做梦！”
烟斗柄狠狠戳向东北方那片被热浪扭曲的天空：
“命令！‘惊雷’行动第二阶段——‘铁砧’！目标：名古屋三菱飞机制造厂、大阪住友金属工业、神户川崎造船厂！时间：明日拂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
“轰炸高度：降至3000米！低空突防！用凝固汽油弹！把他们的工厂、他们的机器、他们藏在地下的老鼠洞…统统烧成白地！让整个本州岛…都给我在火里跳舞！”
“护航集群！加强一倍！告诉战斗机小伙子们！明天，我要看到‘震电’的残骸铺满日本海！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是！将军！” 联队长们齐声怒吼，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长崎湾上空，同温层边缘。d+64日，1945年7月2日，16:00。
b-29“斯特雷特飞行者”号静静地翱翔在万米高空。下方是翻滚如棉絮的云海，上方是深邃无垠的靛蓝色苍穹。
引擎的轰鸣是这片寂静之域唯一的声响。
机长查尔斯·斯威尼少校放下高倍望远镜，揉了揉因长时间凝视而酸涩的眼睛。
下方长崎市的轮廓在稀薄的云层间隙时隐时现，浦上川像一条银色的丝带，三菱长崎造船厂的巨大船坞清晰可见。
城市显得异常“宁静”，仿佛昨日的九州血战与它无关。
“气象数据最终确认。” 领航员詹姆斯·范佩尔特上尉的声音从通话器传来，冷静而专业：“目标区：长崎。地面风：西南，风速8节。能见度：大于10英里。云量：1\/10（一层云），云底高度约英尺（4572米）。高空风：西风，风速适中。结论：目标上空气象条件…完美（optimum）。”
斯威尼拿起加密通话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按下发射键，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引擎的嗡鸣：
“‘斯特雷特飞行者’呼叫‘帝王’。最终气象侦察报告：目标长崎，天气条件符合‘暴雨’行动要求。重复，符合要求。确认具备投弹条件。完毕。”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加密频道传来那个决定命运的声音，简洁到冷酷：
“‘帝王’收到。‘暴雨’行动确认。航路畅通。祝好运。完毕。”
通话结束的“咔哒”声，在斯威尼听来如同丧钟的轻鸣。
他缓缓放下话筒，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片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宁静海湾和城市。三菱长崎造船厂的船坞里，几艘未完工的舰船龙骨清晰可见。
他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一艘是松级驱逐舰，也不知道船厂里有多少像他一样年轻的生命。
“记录：1945年7月2日，16时07分。目标长崎气象侦察任务完成。条件符合。”
斯威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对机舱录音设备说道。他深吸了一口稀薄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份宁静刻入肺腑。
“返航。目标：提尼安。” 他推动操纵杆，庞大的b-29缓缓转向东南。下方，长崎的轮廓渐渐隐没在暮色与云层之下。
而在它返航的航线上，另一架体型相同、却肩负着截然不同使命的b-29“博克斯卡”号，正从硫磺岛方向悄然爬升，向着同温层进发。
它的机腹弹舱内，代号“胖子”的钚内爆式原子弹，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它的目标，同样是长崎。
东京，皇居地下御文库。d+65日，1945年7月3日，上午10时。
深埋于厚重花岗岩与钢筋混凝土之下的御前会议室，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御座上的昭和天皇裕仁。
他身着朴素的陆军元帅服，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细框眼镜后的目光低垂，落在光洁的楠木御案上，仿佛在研究木头的纹理。
御案两侧，内阁重臣与最高统帅部将领分列肃立，如同两排沉默的石雕。
陆军大臣阿南惟几大将挺直脊背，双目赤红，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仿佛一头压抑着咆哮的困兽。
海军大臣米内光政大将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目光中带着一种洞悉结局的沉重。外务大臣重光葵嘴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首相铃木贯太郎海军大将，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眉头紧锁，目光在御座与群臣之间逡巡，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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