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尽说江南好，江南一行，近在眼前。
胤祚婚后不久就要出公差了，没办法，康熙打定主意要在春季出行，三四月份天气转暖，草长莺飞，南巡耗时不短，一去短则两三个月，长达半年之久。
胤祚有些小小的兴奋，毕竟这次南巡，名额有限的。
之前不过大哥和三哥去过，太子哥哥也去过一回，其余兄弟们都没这个机会呢。
这就是好几年才有一次的梦寐以求啊！南巡耗资巨大，满打满算，先前汗阿玛去过两次，都带了大哥，想到胤禔和他讲的江南景色，胤祚就羡慕不已。
可惜这次大哥就不在名单里，哦，对了，太子哥哥也不在。
这很公平——
在大哥眼里，他没有的，太子哥哥也没有，就很公平了。
胤祚还有些失望，他是很希望和两个哥哥同行的。
不过这次有四哥和十三弟！
对，胤祥。
十四岁的胤祥也在此列，这是莫大的殊荣，不过胤祚也不大意外，毕竟他已经能看出来汗阿玛有意培养十三做太子的副手了。
这孩子吃苦耐劳，心有侠意，办事妥帖，情商还高。
三哥胤祉和十三弟胤祥，可能就是汗阿玛给太子哥哥留的心腹贤臣了。
四哥……被邀请了一半吧。
毕竟看太子哥哥的意思，三哥的情谊是旁人难比的，十三弟很上道，比四哥投入多，毕竟这孩子是压上了身家性命全心全意，四哥……总是留有退路的。
这一点上孰近孰远，他要是上位者也能分辨。
何况前头四哥和太子哥哥闹的不好，被狠踹一脚。
胤祚一想起来，他不想想起来了。
四哥，干啥不好往太子哥哥的霉头上撞，在早朝上隐有苗头，办差没办好后咱服个软也就好了，瞧瞧之后再抄一首太子哥哥的诗，傻哥哥，你还不如找代写呢，毕竟，除了三哥，别人找幕僚“帮忙”已是常事。
哥啊，咱别犟。
跌落台阶后昏过去，胤祚想，怕是四哥一辈子都忘不了了，这件事，实在是……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胤祚没亲眼看到，却也能想到其场面惨烈。
这是有点丢人了。
好在现在算是和好。
胤祚汗颜。
由此看来，四哥之路，任重而道远。
兄弟们，这叫一个互相肘击。
大清男子自由搏击大赛，太子场。
胤祚不忍直视，眼不见为净，还是少掺和为好。
不要让事况变得更复杂，一牵扯朝政，别人就不好多言了。
这次南巡，胤祚知道是有太子哥哥向汗阿玛美言的效果，也算给两人一个台阶下，给四哥一个机会。
啊，胤祚扶额。这些哥哥弟弟们之间的事儿，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利益，兄弟情，或者别的什么。
或者说，为了利益，前日还能尖刀相向，今日就能握手言和。
但为了兄弟情谊，又有的能不顾生死，一路走到黑。
可能还是看个人吧。
太子哥哥这次是打了一棍子给个甜枣，对臣子手段铁血啊。
胤祚溜去瞧胤禛，还有几天就出发，四哥心态调理好啊。
咱就没有不能过去的坎，太子哥哥踹的人也不少了，就假装——假装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胤祚脑中声音一下比一下大，刺耳的尖叫快要冲破天际。
他要把自己的耳膜给震碎了。
好哥哥，你——
“六弟，快些将东西收拾好，弟妹没有经验，可以让你嫂子去帮忙。”
胤禛瞧着胤祚顾左右而言他，他也要面子，不想提起那事。
真的是，丢尽了脸。
胤祚唔嗯一声，仔细琢磨胤禛身上还安康吧，毕竟当时直接……昏了过去。
昏过去！
胤禛神色如常，就脸比平时红了些，他支支吾吾的，含糊着说：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胤祚继续嗯嗯两声，没敢多劝，他这事可不敢插嘴，站哪边哪个哥哥都不高兴。
太医的话他肯定知道，毕竟，咱们太医院有人，说了四阿哥无大碍。
并且，有人是怀疑是当时四阿哥顺势闭眼，不敢面对当时情形。
通俗来讲，就是宁愿装死，也不想尴尬社死。
胤祚听胤禛这么说了，也不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稍拐着弯安慰几句，“四哥，我没什么经验，十三弟又还年少，这次南巡呀，就得靠着四哥出力了。”
抓紧时间搞事业，四哥，振作起来！
一提这个，胤禛脸色也好看了。
趁着这个机会大展身手，也是他心中期盼，能不能更进一步得汗阿玛青眼，这是最好的机会。
还是六弟懂他啊。
胤禛也有了危机感，他眼看着兄弟们都扶摇直上，就连胤禩都跟着胤禔揽了不少活。
胤禔那个大哥虽然哪哪都不行，但是吧，论仗义还是没话说的，胤禩跟着他真是跟对人了。
虽然胤禛觉得这艘船迟早要沉，但沉之前……罢了，现在大哥如日中天，还不知道那一日什么时候来呢。
他也别五十步笑百步，自己还没个着落。
胤禛自己气了几天，勉强将心绪压下去，他自然对太子举动有怨言，也自知理亏，但太子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胤禛略有不满，他想和胤祚商量商量，可太子……太子岂不是和六弟更好。
不过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子自作多情，硬贴而已，胤禛又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胤祚也不会透露给太子。
他心中踌躇，思虑再三，难以下定决心。
这话他不好和任何人说，就算是福晋乌拉那拉氏。
前朝云涌和他们兄弟间复杂的关系，也不是她能把握的。
胤禛面色迟疑，拉着胤祚低声问道。
“君子独善其身，六弟以为如何？”
独善其身？
胤祚惊讶于这话题的跳转，真是个大拐弯呢。
独善其身……安能独善其身？
胤祚叹道：“谈何容易？”
胤禛斟酌着语句，还没开口胤祚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明君何为，贤臣何在？其中道理，四哥比我要懂。”
胤禛也陷入沉默，其实若是说储君的能力，太子他是服气的，可是太子……他是不愿意像老三那样去日日拍太子马屁，天下第一狗腿子，也不想如胤祥，胤祥与太子的相处他也做不到。
他这个脾气，是没法硬忍着事事服从，与太子有摩擦再正常不过。
话不往心里去，他怎能不往心里去？
可现在与太子割席，也像六弟说的，谈何容易？太子为君，他为臣，就算是以后，也是他辅佐的君王。
胤祚见胤禛不语，只得讪讪一笑，“君子和而不同，太子哥哥不是容不得人的，至于汗阿玛，咱们为人子，不过尽孝而已。”
太子哥哥气儿来的快，消的也快，他居高位多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早刻在心里。
四哥怒气慢慢积压，发作……
俩人性子就不大合适，一个习惯了恩威并施，将兄弟们当臣子，一个心思略微敏感，也是自尊自傲之人。
“孤臣直臣，也在所不惜。”
半晌，胤禛咬牙道。
君是他的君，他却能想怎么为臣！
……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胤祚也不知所措了。
胤禛和他一聊，胤祚晕晕乎乎的，不是吧，四哥，你做决定真的好快。
这……是敢于直言纳谏，刚正不阿，通俗点讲，就是专门给皇帝找茬的那种吗？
当然，是褒义。
胤祚真的目瞪口呆，他傻乎乎的，只能顺着安慰胤禛。
他了解四哥，既然这么郑重的和他说，那就是意已决，旁人难以劝动了。
胤禛的固执，胤祚早就了解，人无完人，事无绝对，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知道的，人人都有缺点，他有，太子哥哥有，四哥也有，脾气各不相同。
边走边看。
胤祚没琢磨出门道，就被胤礽叫到了毓庆宫去。
离那日的事件已过去几日，胤礽略有后悔，虽有争执，倒是不好将人一脚踹翻，还不如寻个别的法子罚胤禛好了。
当众下了胤禛面子，胤礽这几日思来想后，觉得有些不妥。
毕竟是六弟同母兄弟，他怕六弟左右为难，风言风语也是堵不住的。
没错，胤礽是不怕胤祚会有芥蒂的，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底气，他和胤祚的感情，胤禛是拍马不能及，就算是当着胤祚的面，他也能说这句话。
六弟怎么会因为一个胤禛和他生疏？半路兄弟而已。
他抱着六弟的时候，那倒霉四弟还在承乾宫蒙着脑袋呢。
要是胤禔他还掂量掂量。
可胤禛此人，胤礽用他也清楚，是很有点小心眼的，还有些心思太重，略一皱眉。
他已经给了补偿，给了胤禛想要的。
做错了事就该罚，让他心中不快，也该罚。
君臣之道，汗阿玛就是这么教他的。
难道君王要先顾忌臣子怎么想吗？养着一群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该赏该罚，皆有定论。
但是吧，胤礽就是心中不安，他怕胤祚觉得他没有人情味。
这个词是太子妃提醒他的，毕竟——
“六弟性子单纯，也不以前朝那些伪君子做派惺惺作态，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肯定惦记着四贝勒，殿下是人君，六弟却是人弟，异地而处，想法难免不同。”
太子妃劝胤礽若有什么一定要提早说出来，“若有误会就不好了，四贝勒……总不好让六弟夹在其中难做。”
这点胤礽是赞同的，太子妃能和他说到一块去。
“这事太过丢脸，办的也不体面，四贝勒总要面子，外头也会有人议论，六弟那边听的多了，德妃总疼儿子吧……一个额娘的，本是无浪也有风。殿下心中记挂，何不早日说了，兄弟两个都放心，不会有什么误会了，六弟善解人意，我是知道他和殿下情谊不同的。”
太子妃本打算着通过六福晋和胤祚旁敲侧击的提些此事，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合适，不好让人传话。
传着传着话就传乱了，新妇那边……也不一定能开了这个口。
胤礽醍醐灌顶，这才不纠结了。
重视和六弟的情谊才是要紧的，胤禛……
胤礽面带愧色，“六弟，此事是孤欠思量，万万不可因此事让旁人从中作梗。”
胤祚听着胤礽解释了好几句，无奈一笑，“弟弟自是不会怨哥哥的，这是四哥和太子哥哥之间的事儿。”
说句实话，当弟弟的，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哪能每件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和他无关呢，安慰四哥和心疼四哥另算，本身太子哥哥不是冲着他去的。
掺和的多了，总有一方会不满意，再多的兄弟情分也消磨了。
这种拎不清的事，胤祚不做。
胤祚知道，维护兄弟感情也是很重要的，这人也有偏心，这情况幸亏还不是硬要他在太子哥哥和四哥中选。
清醒也是很重要啊，他这一堆兄弟间摩擦可大了。
胤祚认真与胤礽相依而谈，“都是弟弟亲近的哥哥，太子哥哥又是其中之最，这次哥哥为此事特意解释给我听，弟弟心里都明白，也觉得欣喜和快慰，要不是哥哥重视，弟弟知道不会有这么一遭。”
胤礽这才放下心来，他也透露几句。
“四弟此事办的不好，孤训他也是常有的，其他人，孤也不是没骂过，可这次确实过激了，下次必定不会。”
胤礽做了保证，再去瞧胤祚表情，他重视这个弟弟，在这个皇宫里，这是他最亲的亲人了。
所以他愿意去费这些功夫。
索性六弟是懂他的，福晋也说的对，若有什么及时去说，他真是差点走进了死胡同。
胤礽与胤礽耳语，“你往江南去，哥哥让胤祥陪着你，他为人妥帖，也够机灵，有什么事让他办就好。”
胤祚都点头应下，才和胤礽道：
“都觉得我会为了四哥说话，弟弟却是真心为太子哥哥着想，当日一举，不提咱们兄弟，却是不好在前头交代的，前朝攻击哥哥者，大抵都有了这个理由。”
“哥哥自是有数，可弟弟说句真心话，再优秀的人也不会没有半个敌人，与之相反，哥哥越是位高惹人眼，才危机四伏，变幻莫测，总让我心中不安，咱们总是小心些。”
胤祚话说的真心，胤礽也是感动，“哥哥都明白你的意思，知道你记挂着。也就是你才会说些这个给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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