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玛（对年长女性老人的称呼），种稻哟，这稻子长的好。”
胤祚穿着一身棉布青衫，着素靴，头戴瓜皮小帽，只像个闲暇的公子哥。
特意打扮的低调，也没带什么彰显身份的物件。
他瞧着赤脚坐在田边歇息的大娘，慢慢溜达着过去和她搭话。
夏日里烈日炎炎，可绿油油的稻苗喜人的很，那妇人年纪虽大，胤祚瞧着身体还算硬朗。
胤祚这话自来熟，那老妇人却不惊奇，毕竟这样的公子哥她也见过，无非是从不下田的，路过了凑上来问几句。
有的爷瞧不起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有的却总觉得好奇。
这个也不外乎此了。
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粗布剌的脸通红。
“现在看着是好哟，接下来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就盼着老天爷给个好脸色，长生天保佑。”
说到这，她的眼中不可避免的出现期盼。
“交了粮多留点米，能混个饱饭。”
胤祚望着那大片的稻田，郁郁葱葱，他伸手一指。
“瞧着今年是个丰年，玛玛是个侍奉庄稼的老手，我年轻，倒是不懂这些。”
那女人也咧着嘴笑，“不过是个庄稼人，好在有这几亩田，也能混个日子，能过下去就是好的，阿哥瞧着是个尊贵人，不愁这些。”
胤祚听了，只是摇头叹气，玉面上显出几分落寂。
“话是这么个理，可咱们这日子呀，玛玛，也不瞒着你，家里想着我年岁到了出来见见世面，江南富庶，就瞅着什么生意能做呢。”
“家里阿玛有些薄产，可兄弟也多，总得出来自己想法子混口饭吃。”
那妇人听了，也跟着叹气。
“可不是嘛，大了大了，总得有个地儿去。”
胤祚聊着聊着，就知道老妇家里有几口人，有几亩地，媳妇娘家哪的都知道了。
“家里人多口粮少，别看有这几亩田，可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就一顿干的一顿稀的。”
胤祚顺势接茬，“日头毒，玛玛还在这做活，也是为家里孩子，我家玛嬷也是个操心小辈的，最是和气不过，以前家穷，都是省着给孩子吃。”
那老妇也感同身受，“可不是，庄户人家，地里刨食，能填饱肚子就千恩万谢了，你家运道好。”
胤祚面色动容，跟着老妇一起在田边坐下，“熬过这最难的时候，等粮下来了，日子也好过些。”
那老妇听了这话，却连连叹气。
“好过好过，今年才不好过啊，去年的米吃完了新米还没下来，家家户户都得买米吃，可现在这米价，哪是人吃得起的？”
胤祚竖起耳朵，仔细打听，“粮价几何？也不怕玛玛笑话，我来了这几日，还没问过这事呢。”
“欸，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是平常，也就一两三钱银，想办法熬着，总能熬到新米下来，可现在……”
老妇也没了先前的精气神，望着稻苗发呆。
“听说今年万岁爷要挖渠，粮食也要加收，米价快到二两银，谁家吃得起？”
挖渠加收？胤祚察觉不对，拧起眉头。
“可是说万岁爷治河一事？”
“哪还有别的？就是为了这个！”
老妇愁闷的捶捶心口，面色痛苦。
“说是要征夫，一应口粮随京中调度，先从咱们这征粮。”
加税？
谁要加税？
他怎么不知道？
胤祚听着身旁的老妇喃喃自语。
“还不知道怎么熬过今年，就算挨过去了这米价，到了冬天，没米也过不了冬。”
冬天更是难熬，没米就饿死，没银钱……
胤祚也跟着沉默下来。
“玛玛，不瞒您说，我就是想做这米粮生意的，没想的这么一来……”
那妇人赶快劝他，“这可使不得，今年怕要赔个底朝天，米行都说没米，要等着，还得抢。”
更别说一个外地人，一个年轻人，被人哄着，什么都不剩。
胤祚摇摇头，“玛玛好心嘞。”
正巧这会儿胤禟也从别处晃回来了，他穿宝蓝色暗纹长衫，打扮的也低调，往日里腰间环佩作响，今儿可算素静。
不过胤禟一瞧面相攻击性太强，就没兄弟俩一块询问。
这会儿看着弟弟回来了，俩人一个对视，胤禟也面色沉重。
还真是！
胆大包天啊……
胤祚站起身拍拍屁股，将泥土都抖落下来，撤下腰间荷包塞给老妇，“玛玛，拿着这个。”
那老妇被吓了一跳，捏了捏手中的重量，根本不敢接。
“小爷，这可使不得。”
胤祚给她塞回去，“就安心收着吧，玛玛，要不是你和我说这些个，怕是我要一脚踩进坑里，和家弟赔了银钱，回去不好见阿玛了。”
“拿着这些，熬过这日子，给家里阿哥送去学个手艺，格格冬天做个花棉袄。”
那老妇手足无措，胤祚拉着胤禟就走。
路上，胤禟气的不轻。
“什么狗东西？说的一两二钱的米价，狗屁不是！”
胤禟嘴上骂心里烦，挂着脸。
胤祚心里也烦，这些狗官，倒是会欺上瞒下，一水儿的串通好了。
“六哥，那咱们咋办？去查？”
胤禟自是想将人一网打尽，胤祚却示意稍安勿躁。
“米行敢这么办，整个官衙毫无动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回事。”
关键是，这个加收，到底是谁传的？
汗阿玛意思是什么。
他们可不能直接莽上去，粮价波动很正常，这次也的确是很贵，但是，要看上头的政策。
若是汗阿玛真的要加收……
这次治河工程规模巨大，役夫的食宿都是个问题，从本地征夫，怕是不够。
而且粮食供应嘛，可能没办法让他们自带干粮了。
肯定是要调粮的。
可调粮和加收不同。
这件事儿吧，还要看汗阿玛正式决策。
但粮价绝对不能这么高。
胤祚将胤禟一压，“好九弟，你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
粮商，商人重利。
自然不会管百姓死活。
可九弟，他是什么身份？大清的阿哥！
胤祚有了想法，胤禟不是喜欢经商吗？
那就物尽其用，发挥到最大！
让他名正言顺的去管那些商人，来一波大的统筹规划政府调度。
这叫发挥市场的积极作用和政府的宏观调控。
两相结合，九弟，你去吧，大胆的向前走。
汗阿玛这样可不能说胤禟是经商小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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