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寅时三刻。
天还未亮，数百名考生已在贡院外排成长龙。
与往日不同，今日贡院门前立着一块崭新的朱漆木牌，上书\"考场新规十八条\"，引得学子们议论纷纷。
\"考生不得自带笔墨？\"
一个锦袍公子皱眉念道，\"这算什么规矩？\"
\"更离谱的是这条——\"
他身旁的书童指着木牌，\"所有考生需更衣入场，穿戴统一制式衣袍？\"
不远处，几名寒门士子却面露喜色。
他们衣衫单薄，本就被秋风吹得瑟瑟发抖，看到最后一条\"考场提供炭盆取暖\"时，眼眶都红了。
\"肃静！\"
礼部官员敲响铜锣，\"奉太子令，本届科举启用新制，违者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贡院正堂，唐羽端坐主位。
两侧站着以徐世泽为首的考官，每个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有人震惊，有人困惑，还有人脸色铁青。
\"殿下。\"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开口，\"让考生更衣入场，是否太过……\"
\"李大人。\"
唐羽打断他，\"去年春闱，搜出夹带三十六起，其中二十九起藏在衣襟夹层。\"
他指尖轻叩案几，\"今年改用统一麻衣，连腰带都是考场提供，看他们如何藏私？\"
\"那分时段交卷又为何故？\"
\"防止传抄。\"
唐羽展开一张图纸，\"贡院已用屏风隔成三十区，每区考生考题不同。先交卷者在外等候，未交卷者继续作答，互不干扰。\"
徐世泽捋须微笑：\"妙哉！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提前离场，也无法泄露考题。\"
\"还有更妙的。\"
唐羽拍了拍手，侍卫立刻抬进十口大箱，\"这是本宫设计的'糊名誊录制'。\"
众考官面面相觑。
唐羽随手拿起一份空白考卷示范：\"考生姓名籍贯写在装订线外，交卷后由专人裁去装订线，再统一誊抄副本。阅卷官看到的，全是无姓名的抄录本。\"
\"这……\"
礼部侍郎脸色大变，\"那如何确保誊抄无错？\"
\"每份考卷三人核对。\"
唐羽冷笑，\"比某些人改换考卷容易多了。\"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几个考官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辰时整，钟声响起。
考生们穿着统一的素麻衣，排队通过\"搜检廊\"。
这条新设的长廊两侧站着二十名禁军，每人必须张开双臂，接受从头到脚的检查。
\"脱靴！\"
搜检官厉声道。
一个富家公子不情不愿地脱下锦靴，只听\"哗啦\"一声，十几张写满小抄的绢布从靴筒里滑出。
\"带出去！\"
搜检官一挥手，禁军立刻将面如死灰的考生拖走。
远处高台上，唐书恒死死攥着栏杆。
他安排的人还没进场就折了三个！更可恨的是，那些寒门士子居然个个挺胸抬头，仿佛终于得了公平。
\"三殿下。\"
心腹低声道，\"就算进场了，咱们还有后手……\"
考场内，钟声再响。
考生们刚坐定，又听监考官宣布：\"奉太子谕，本届科举加试'时务策'，占分五成！\"
\"什么？\"世家子弟们集体变色。
所谓时务策，就是针对当前朝政难题提出对策。
这种题目根本没有标准答案，更无法提前准备。反观寒门学子，他们常年关注民生，反倒眼前一亮。
\"考题一。\"
监考官高声宣读，\"今有河东道旱灾，流民十万涌入京畿，该如何安置？\"
一个蓝衣考生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他家乡就在河东，这题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正午时分，第一轮交卷开始。
唐羽站在了望台上，俯瞰被屏风分割成棋盘状的考场。
不同区域的考生陆续离场，在专人引导下前往休息区。那里提供热粥和毡毯，甚至有太医待命。
\"殿下。\"
徐世泽感慨，\"老臣监考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井然有序的考场。\"
唐羽笑而不语。这套制度在现代不过是高考标配，但放在唐朝，简直是降维打击。
突然，他目光一凝——有个考生交卷时，袖口闪过一道金属光泽！
\"拦住穿蓝衣的！\"
唐羽厉喝。
侍卫立刻扑上去，从那考生袖中搜出一支空心铁笔，里面塞着写满答案的细绢。
\"有意思。\"
唐羽把玩着铁笔，\"这种机关，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
他看向休息区——几个世家子弟正神色慌张地交头接耳。
黄昏，最后一轮考试结束。
唐羽亲自监督糊名誊录。当看到一份字迹工整的考卷时，他忽然停住：\"这份单独存放。\"
徐世泽凑近一看，卷上提出的治灾三策条理分明，甚至画出了水渠施工图，不由惊叹：\"此子大才！\"
\"是啊。\"
唐羽轻笑，\"可惜字迹太眼熟了。\"
他展开另一份文书——这是三皇子府上月送往工部的治水方案，笔迹与考卷一模一样。
\"三弟啊三弟。\"
唐羽摇头，\"派人替考也就罢了，居然抄自己写的公文？\"
放榜日，贡院外人头攒动。
当红榜揭开时，寒门学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十名中，竟有六人是布衣出身！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一个穿着补丁长衫的青年跪地痛哭。他正是答河东旱灾的蓝衣考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个世家公子铁青的脸。
他们花重金买的\"必中考题\"，全成了废纸！
三皇子府，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废物！全是废物！\"
唐书恒一脚踹翻案几，\"花了几万两银子，就换来这个结果？\"
幕僚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王朗硬着头皮道：\"殿下，太子这套新规太邪门，咱们的人连考题都送不进去……\"
\"闭嘴！\"
唐书恒眼中闪过狠毒，\"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他抓起一份密信扔给王朗：\"告诉北境那位，该动手了。\"
深夜，东宫。
唐羽正在批阅中举者的试卷，宁婉儿匆匆进来：\"刚收到消息，唐书恒派人去了北境。\"
\"意料之中。\"
唐羽头也不抬，\"北境守将赵康是他娘舅，早就等着这个机会。\"
\"还有更麻烦的。\"
宁婉儿压低声音，\"楚凝玉的二十万大军已攻破潼关外围三座要塞。\"
唐羽终于搁笔：\"看来，有人里应外合啊。\"
他推开窗户，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秋风送来隐约的更鼓声，仿佛战鼓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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