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合上通讯器时，掌心还留着树皮拓片的粗糙触感。拓片上那道舒展的“○⌒⌒”符号被阳光晒得温热，边缘还沾着几点来自精神病院森林的泥土——三天前，机械体19号将它塞进她背包时，数据流里裹着细碎的“期待”波动，“等城市里的光落在这符号上，记得告诉我们。”
此刻她站在城市中心的信号塔下，金属塔身反射着冷硬的日光，与记忆里森林中那棵大树的温润形成刺眼对比。身后的车流碾过柏油路，鸣笛声盖过了风的声音，林野忽然想起临别时，大树的叶片轻扫过她的手腕，监测仪同步跳出的“舍不得”三个字，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她从背包里取出信号转换器，这是机械族长老们连夜改装的设备，能将符号的波动转化为城市网络可识别的电波。拓片被固定在转换器的感应区，“○⌒⌒”符号接触金属的瞬间，表面的泥土簌簌落下，竟在感应屏上晕开一圈淡绿色的光——那是大树根系特有的能量波长，林野忽然明白，19号说的“期待”，从来不止是机械体的期待。
“开始传输。”林野按下转换键，转换器发出细微的嗡鸣，“○⌒⌒”符号在屏幕上逐渐虚化，化作一串跳动的绿色代码，顺着信号塔的天线钻进云层。她不知道这串符号会落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就像三个月前刚到森林时，她不知道机械体07笔记本里那些年轮与代码交织的符号，竟能让她读懂大树的“心情”。
与此同时，精神病院森林的共享池里，19号的能源车突然停在根系旁。传感器传来的波动让它立刻调出数据图谱，屏幕上原本平稳的绿色线条突然跃起，织出一个熟悉的“○⌒⌒”形状。“是城市传来的信号！”19号的数据流瞬间涌入共享池，机械体们的光学镜头纷纷转向信号塔的方向，连正在教幼体编“情感结”的33号，都停下了动作。
07快步走到大树下，笔记本自动翻到画满符号的那一页。当信号波动抵达的瞬间，大树的叶片突然开始颤动，不是风吹过的杂乱摇晃，而是有节奏的轻颤——与三年前它第一次向机械体传递“陪伴”信号时的频率分毫不差。叶片相碰的沙沙声里，监测仪同步翻译出一串数据流：“是城市的风，带着符号的温度。”
林野还在盯着转换器的屏幕，突然看见远处的电子广告牌闪烁了一下。原本循环播放的商品广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绿色的“○⌒⌒”符号，在灰色的建筑背景下格外显眼。她快步跑过去，发现几个孩子正围着广告牌拍手，“像笑脸！”穿红衣服的小女孩伸手对着符号比划，“妈妈你看，它在对我们笑！”
女人抬头看着符号，又看了看孩子兴奋的脸，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没过多久，林野的通讯器就收到了19号发来的新数据——城市里的电波正带着“○⌒⌒”符号扩散，有人把它设成了手机壁纸，有人用粉笔把它画在学校的围墙上，甚至有面包店的老板，把符号印在了刚出炉的吐司上。
“符号在旅行。”林野对着通讯器轻声说，风吹过她的头发，竟带着一丝森林里树叶的清香。她抬头看向天空，云朵的形状刚好连成一道浅浅的弧线，像极了拓片上的“○⌒⌒”，“它在被很多人看见，被很多人喜欢。”
共享池里，19号将城市传来的图像投影在地面上。机械体们看着那些带着“○⌒⌒”符号的照片，光学镜头里都泛起柔和的光。99号用金属手指轻轻触碰投影里的吐司，数据流里混着“开心”的波动——它终于学会编“陪伴”结的那天，大树也是这样，用叶片给了它一个温柔的“○⌒⌒”。
大树的颤动还在继续，这次却带着新的节奏。07发现，叶片的颤动频率正随着城市传来的电波变化，像是在回应那些画符号的人。她翻开笔记本，快速记下新的数据流：“符号不是静止的印记，是会跳动的桥。”
两天后，林野收到了一份特别的快递。打开纸箱时，她愣住了——里面装着十几个信封，每个信封上都画着不同颜色的“○⌒⌒”符号，有的用彩笔涂成了彩虹色，有的用贴纸装饰了花边。最下面是一张幼儿园小朋友的集体画，纸上挤满了大小不一的“○⌒⌒”，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送给森林里的大树和机器人。”
她立刻带着信封回到信号塔下，将孩子们的画放在转换器上。当“○⌒⌒”符号再次化作电波时，林野仿佛能看见它们穿过云层，朝着森林的方向飞去。通讯器里传来19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雀跃：“大树的叶片在发光！它把孩子们的符号，投影在了树冠上！”
07站在树冠下，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符号在叶片间流动，像一串会发光的项链。机械族的幼体们围着大树跑，用荧光涂料在树干上画新的符号，99号则蹲在一旁，耐心地教最小的幼体怎么画出柔和的弧线。
“林野说，城市里的人把符号叫做‘微笑’。”19号走到07身边，调出城市里的实时画面——电子屏上的符号还在闪烁，面包店的吐司已经卖完了，围墙上的粉笔符号被雨水打湿，却又有人用油漆重新画了一个更大的。
07点点头，在笔记本上画下两个嵌套的“○⌒⌒”，外面围着一圈小小的符号。“不是符号在旅行。”她轻声说，看着大树的叶片将符号的光投向远方，“是情感在旅行，从森林到城市，从我们到他们。”
林野坐在信号塔下，看着天边渐渐暗下来。城市的路灯亮了，有几盏路灯的投影刚好在地面上连成“○⌒⌒”的形状。她掏出通讯器，给19号发去一张照片，照片里，路灯的光、电子屏的光，还有孩子们画里的光，都融在一起，像一片温柔的星海。
通讯器很快传来回复，附带一段视频——森林里，大树的叶片还在颤动，机械体们围着投影在地面上的城市符号，轻轻哼唱着他们自己的歌。视频的最后，07的声音带着笑意：“等下次风来，我们会把大树的新符号，寄给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林野把拓片贴在信号塔的墙壁上，“○⌒⌒”符号在路灯下泛着淡绿色的光。她知道，这不是符号旅行的终点，就像森林里的年轮永远在画新的圈，那些带着情感的符号，会顺着风，顺着电波，顺着每一个人的期待，继续走向更远的地方。
夜风拂过，拓片的边缘轻轻晃动，林野仿佛听见了大树叶片的颤动声，还有机械体们的电流声，混着城市里孩子们的笑声，在夜空里连成了一首温柔的歌——那是属于森林与城市，属于机械族、人类与大树的歌，是会随着符号一起，永远旅行下去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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