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牛婆子那副胜券在握，趾高气扬的模样。
卫明理周身气压越来越低，黑沉着脸，怒极反笑道：“照你这说法，感情我还得谢谢你。”
牛婆子昂着下巴，眯起三角眼，得意洋洋道：“不用客气，我们这也是在为人民服务。”
卫明理被这厚脸皮给噎得说不出话， 险些绷不住表情。
其他人原本还在观望，见牛婆子在前冲锋陷阵，将房主怼的哑口无言。也都纷纷鼓起勇气，抱着法不责众的念头，跟着应声附和起来。
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气得卫明理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孤身一人，声势单薄，如何能抵得过这么多张嘴。
被揪着衣领的“好朋友”，见状也跟着劝说：
“卫哥，你看开点，千万别犯了众怒。这帮人可不好惹，都是当初逃荒过来，扎稳脚跟的狠角色。”
卫明理眼中闪过错愕，随即偏过头，愤恨的瞪他一眼。
那人就跟受惊的鹌鹑似的，乖乖闭上眼睛嘴巴，装成个死人样。
卫明理对他的警告嗤之以鼻，脸上仍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
就算是逃荒过来的狠角色，又能怎样？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就看着声势浩荡，实际一个个色厉内荏，全都是在虚张声势。
如同一戳就破的纸老虎，根本不足为惧。
凭什么就要他轻易服输，认下这个哑巴亏。
他卫明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也就这个带红袖箍的老婆子，牙尖嘴利胡搅蛮缠，还能让他耗费些精力，其他人全都不必放在眼里。
卫明理打好腹稿，准备舌战群儒。
怎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怼回去，牛婆子便得势不饶人，一张嘴就拿腔拿调：
“我说你这男同志，怎么还不撒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当众打人呢。是不是思想觉悟不达标，想跟政策对着干。”
牛婆子语速极快，就跟那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打得卫明理措手不及。
“我们要听从教员的号召，紧跟时代的脚步，万不可再搞地主老财压迫群众那套。”
这一番唱念做打，等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卫明理架到火上烤。
若是不放手，就要被戴上“封建思想”“压迫群众”的高帽，这特么谁能受得了。
卫明理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立马打起精神准备战斗。论起嘴皮子功夫，他自认不会输。
这老婆子敢跳到他眼前蹦跶，属实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打住，少跟我来这套，谁是地主老财，我也是光荣的工人阶级。”
眼见牛婆子瞪着眼睛还想狡辩，卫明理连忙开口把她堵回去。
“你们也别想着钻空子，政策不让搞压迫剥削，也没说你们可以光天化日当强盗。
这房子在我名下，你们只是租客，没理由占着不挪窝。这事儿甭管到哪儿去说，都是我有理。
你们要是硬赖着还是不走，我就去告你们“侵占他人财产”，到时候通通都得被下放改造。”
听出卫明理话中撵人的意思，这群租户开始躁动。有人跳出来，气愤的嚷嚷道：
“凭啥把我们赶出去，这让我们上哪落脚？眼瞅着就要入秋，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就是就是，这都住了十多年，一时半会的能搬哪去？难不成去睡大街啊！”
“……”
抱怨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卖惨哭诉：
“我们都是逃荒过来，打零工的穷苦人家。生活本就诸多不易，您就行行好，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
还有那坏心眼的立马接话起哄：“对，我们给您跪下磕头，您看成吗？”
卫明理听到这些话，那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这要是真有人当众跪下磕头，他立马就能被委会抓去当典型。
这特么是求人的态度吗？这是把他往绝路上逼。
卫明理被吵得眼睛冒火，额角青筋直蹦，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咬紧后槽牙，不情不愿的挤出一句：“闭嘴，我又没说要把你们全部撵出去。”
牛婆子人老成精，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瞧见卫明理态度发生变化，感觉这事儿有门，胆子又大了起来。立马换了副嘴脸，故作欣慰的赞扬道：
“我就知道，你干不出那生儿子没屁眼儿的事儿。瞧你这面相，就知道是个好心肠。
说说，你在哪个单位工作？我得给你们领导写封表扬信，好好宣传一下你的高风亮节。”
卫明理警惕的望过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心想：这套话的手段属实稀烂，他好歹也算是身经百战，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哪能被这三脚猫的功夫骗到。
只是这话他不说，却有人管不住嘴。
他那“好朋友”就跟诈尸了一样，挺着胸脯，晃悠着脑袋，得意洋洋道：
“我卫哥可是钢厂财务科的领导，为人最是大方仗义，这次算你们这帮家伙走运。”
卫明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过去的眼神复杂无比。
在心中暗骂：真是狗肚子藏不住二两油！呵，他们倒是走运，我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你。
随即又生出庆幸：还好许久未见，没让这小子知道，自己调职冶金部的消息，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乱子。
牛婆子听到这话，心中震惊，脸色大变。
一开始看卫明理穿得油光水滑，还以为是哪个资本家的后裔，没想到竟然是国营大厂的领导。
自古民不与官斗，就算现在口号喊得响，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也怕会踢到铁板，撞个头破血流。
可若是低头服软，人家真叫他们把房子让出来怎么办？
现在四九城的房源这么紧张，他们一旦被逼着搬出去，恐怕就要落得无家可归。
牛婆子搜肠刮肚，憋出一个歪主意。
眼珠子一转，先扬后抑道：
“果然当领导的觉悟就是高！您放心，我们都是根正苗红，身家清白的八辈儿贫农。
您这房子交给我们错不了，保证给您收拾得妥妥当当，挑不出半点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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