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一片寂静。
沈缺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眸光落在跟前的地面上。
泰和帝的声音前方传来,“秦牧起兵叛乱,这背后必定脱不了肃王府的关系。朕不想看到秦询和秦牧联手的一天。缺儿,你带人去一趟肃州,杀了秦询!”
泰和帝的话语里充满了杀气,但沈缺心中却满是嘲讽。
泰和帝若是想杀了肃王,最好的机会就是不久前肃王来京城的时候。当时满朝文武都上奏请陛下严惩肃王,他却偏要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将人放回去。肃王这会儿恐怕人都还没回到肃王府,他又改变主意要求他去杀人?甚至不惜拿出他那所谓的身世来说事了么?
只听泰和帝继续道:“杀了秦询之前,你还需要从他手里拿到一件东西。”
果然……
沈缺毫不意外,或许杀秦询还是其次,那所谓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沈缺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臣领旨。”
沈缺从垂拱殿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整个皇宫都陷入了寂静。沈缺沿着垂拱殿的墙边一路往另一侧的庑房而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的黄泽。
“缺儿,陛下……”黄泽有些担心地看着沈缺,他虽然跟随了泰和帝多年,有时候却也依然拿不准这位皇帝的心思。今晚陛下突然召见沈缺他不意外,但陛下召见的时间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陛下还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这表明了陛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跟沈缺说了什么。
黄泽心知,陛下恐怕是吩咐沈缺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义父。”沈缺平静地道:“孩儿要离京一段时间。”
黄泽应了一声,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做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回来。只是道:“什么时候走?”
“今晚就走。”沈缺道。
黄泽点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
沈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与黄泽擦身而过的之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黄泽微垂的眼睛猛地一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方才有些蹒跚地朝着垂拱殿走去。
虽然陛下没说,但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去陛下跟前给一个交代了。
涪城
中秋过后,谢梧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忙碌。外间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入莫府,又有无数的消息从莫府传向大庆各处。
谢梧早早收到了杜明徽和秦瞻将要回蜀中的消息,但她并没有见到杜明徽。当杜明徽和秦瞻回到已经更名为安王王府的原蜀王府的时候,谢梧已经去了若且部参加若且部三年一度的圣母祭。
若且部位于黔西南地区,是黔西一带最大的部落。若且部首领名唤钟垚,是朝廷正式册封的从三品宣慰使。黔西与南诏和广西接壤,钟垚是个开明且颇有远见的首领,无论是当初接受朝廷的册封还是与同意长子留在九天会,都表明了他并不想封闭整个部落。
这些年他也利用与九天会的关系,与南诏和蜀中广西等地做一些生意,若且部的日子比从前富裕了许多。
也是因此,若且部的族人才不排斥邀请谢梧这样一个外人来参加族中的祭典。
宽阔平坦的广场上,一堆巨大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距离篝火不远的高台上,竖立着一座高高的圣母像。
无数的男男女女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姑娘们更是装扮的娇艳美丽,一个个手牵手围着篝火跳舞。
周围是连绵成片的房屋,这些仿佛虽然不及涪城和蓉城那样高大坚固,却连绵了五六里远。街道和房屋错落有致,有溪水从中蜿蜒而过,几座石桥联通了溪水两岸。
与其说这是一个寨子,不如说是一座面积不小的县城。
谢梧并没有参与到这些热闹里,而是坐在广场边上的台阶边笑看着,身边还放着一个酒壶。
钟朗从另一侧走过来,笑道:“公子怎么不下去一起玩儿?”
谢梧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钟朗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咱们寨子里姑娘们的热情吓到公子了。你放心,我们若且部不像别的地方,我们这儿的姑娘不抓男人逼着成婚。不过……”
他打量了谢梧一番,又道:“公子这样的,倒是不好说。我阿爹方才还向我打听呢,说是想将四妹妹嫁给你。”
谢梧有些无语,“你家四妹妹才十三岁吧?”
钟朗道:“公子你也才刚满二十啊。”
见谢梧抓起了身边的酒壶,钟朗立刻警觉地闪到一边,道:“放心,我跟我阿爹说了,公子你的未婚妻是唐门小姐,最擅长用毒用暗器,四妹妹打不过她。”
“唐家家主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女儿么?”
钟朗不在意地道:“我阿爹又不会见到唐家主,他怎么会知道?”
谢梧懒得跟他扯这些闲话,拿着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道:“我们昨天来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正愁怎么跟钟垚族长交代呢。钟族长没责怪你吧?”
钟朗摇头道:“路上遇到大雨,耽搁了两天。我原本也以为公子今年没功夫来了呢。”
谢梧挑眉看着他,钟朗笑道:“听说信王秦牧在颍州起兵造反,动静闹得不小呢,公子应该也很忙才是?”
“有孟疏白和桑嫣然在,我倒不至于抽不出这点时间。既然答应了的事,自然不好失约。”谢梧道:“看来你跟会川卫的关系果然不错,连这种消息他们都肯透露给你。”南中消息闭塞,更不用说钟朗是在野木寨那样的地方了。谢梧也没有拿这些消息去打扰他,就只能是从会川卫的人那里得知的了。
钟朗道:“不负公子所望,我回来之前已经确定了,邓千户即将接任建昌卫的新任指挥使。”
谢梧微笑道:“连跳两级,不错。”
钟朗道:“邓指挥使托我给公子带话,谢过公子仗义相助,往后九天会在南中生意上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可以派人通知他。”
谢梧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南诏可有来找麻烦?”
钟朗道:“前段时间倒是有些来历不明的人在野木寨附近打探消息,不过很快就撤了。因为野木寨的事,蜀中都司衙门狠狠申饬了会川卫一番,虽然将功折罪没有降罪给会川指挥使,但也足够他打起精神提防南诏了。短期内可以不必担心南诏人。”
“很好,往后南中的事务还是交给你了。”谢梧道。
钟朗点头应了,看了看谢梧又道:“我方才去见阿爹,阿爹跟我说,他有几个好友,也有些生意想要跟九天会合作,不知公子可有意见一见他们?”
谢梧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你替我跟钟垚族长说,近日蜀中事务繁忙,我恐怕不能在南中久留。他的朋友愿意与九天会合作,自然是我们的荣幸,还请钟垚族长代为接洽。”
说罢她抬头看着钟朗道:“南中的事情由你处理,具体如何与桑嫣然对接。你可明白?”
钟朗朝谢梧拱手一拜道:“属下代阿爹和若且部,谢过会首。”
谢梧如此安排,自然不是真的没空见那些想要合作的人,而是将九天会在黔西的生意交给了若且部代理。这固然能减少许多繁琐的交流问题,却也必定会大大提升若且部在黔西的威望。
谢梧笑道:“当初九天会初入南中,钟垚族长给了我们不少帮助。如今投桃报李,也是应当的。”
钟朗也不再说感谢的话,只是再次朝谢梧行了个若且部的礼。
谢梧见过,这是若且部表示效忠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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