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的手指僵在半空，唇色由紫转青，呼吸几乎不可察觉。颜洛汐心头一紧，立刻将他抱进怀里，掌心贴上他的后背，缓缓输入一丝内力。那股寒意顺着经脉钻入她体内，像细针扎进骨缝，但她没松手。
“快。”她声音压得很低，“药箱。”
轩辕凌迅速从包袱中取出应急药箱，递到她手中。她掀开盖子，翻出一瓶温阳散，倒出两粒塞进小灵口中，又用随身水囊喂了半口热水。孩子喉头微动，勉强咽下，可体温仍在下降。
慕容尘蹲在地上，指尖沾了点黑尘抹在掌心，眉头一皱。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掐诀点燃，火苗呈幽绿色，燃得极慢。他将符纸置于小灵头顶三寸，火焰忽然剧烈晃动，随即熄灭。
“阴气入体，不是普通的寒症。”他说，“是地脉浊气顺着某种联系缠上了他。”
颜洛汐抬头看向东南方——小灵方才所指的方向。雾气已经升了起来，沿着山脊缓慢蔓延，像一层灰白的纱幕覆盖住远处村落的轮廓。
“不能再等。”她站起身，把小灵裹紧些，“断崖坪必须去。”
轩辕凌皱眉：“你现在带他涉险，若途中再出变故——”
“正因他在受影响，才更要靠近源头。”她打断，“他不是随意指路，那个符号……和遗迹阵法残缺的部分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是某种呼应。”
慕容尘收起符纸残灰，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我宗门旧典提过‘影引之术’，以命格特殊者为媒介，能感知封印裂隙的波动。他现在的状态，像是被强行接通了某条通道。”
轩辕凌沉默片刻，终于颔首：“我让暗卫在十里外待命，不进村，随时接应。”
四人收拾行装，踏进浓雾。山路湿滑，脚下泥土泛着暗褐色，踩上去黏腻无声。越靠近村落，空气中的黑尘越多，拂在脸上有细微刺痛感。
断崖坪比想象中安静。数十户人家屋舍整齐，门板大开，锅碗摆放在灶台上，汤面浮着油花，却不见一人。院中晾晒的衣物随风轻摆，鸡笼空着，狗窝里还有未吃完的食渣。
颜洛汐走进最近的一户主屋，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堂屋供桌下方。她蹲下身，手指抚过石基边缘——几道刻痕嵌在缝隙里，歪斜扭曲，像是仓促间凿出的。她取出随身纸笔，迅速描摹下来。
“这些符号。”她将纸递给轩辕凌，“你看排列方式。”
轩辕凌接过一看，眉心微锁：“乱序？”
“不是。”慕容尘凑近，“是被打散重组过的符阵。原本该是闭环结构，现在却成了断裂的链条。”他指尖划过其中一道弯折，“这一笔收尾的角度，和你在遗迹看到的那个残符一样。”
颜洛汐点头：“而且它们在月光下会发光。”
话音刚落，天边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没。她抬眼望去，果然见那些刻痕泛出极淡的蓝光，如同埋在石缝里的萤火。
“有人不想让人看懂。”她说，“但又必须留下痕迹。”
三人退出屋子，汇合于村中央的祠堂前。夜风渐起，吹得檐角铁铃发出闷响。突然，慕容尘抬手示意噤声。
雾中出现了人影。
白衣，长发披散，脚步轻得没有落地声。一个、两个……十几个身影从各家门户走出，站定在巷道两侧，双目空洞，瞳孔泛白。他们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齐刷刷转向颜洛汐所在的位置。
“别用兵器。”慕容尘低声提醒，“试过就知道没用。”
轩辕凌已拔剑在手，闻言仍是一剑挥出。剑刃穿过一名白衣人的胸口，对方身形微微荡漾，如水中倒影，竟毫无损伤。反倒是那人身形一旋，直扑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慕容尘甩出两张朱砂符，贴在其肩颈处。符纸瞬间燃烧，那人发出一声尖利嘶鸣，身体扭曲溃散，化作一缕黑烟消逝。
“是残念操控。”颜洛汐退后半步，将小灵护在身后，“不是鬼，是活人被抽走了神识，只剩躯壳被外力驱使。”
她闭眼，强行催动心灵洞察。视野骤然切换，眼前不再是现实场景，而是一片漆黑深渊。锁链断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血色符文在虚空中旋转，一道模糊身影立于祭坛之上，手中握着半块玉牌。
画面一闪而过。
她猛地睁开眼，太阳穴突突跳动，鼻腔一热，一滴血滑落唇角。轩辕凌伸手扶住她胳膊，她摇头表示无碍。
“它们的目标是我。”她擦去血迹，“刚才那一瞬，我看到了仪式核心——有人在地下重新启动阵法，而这些‘人’，是被当作探路的棋子放出来的。”
慕容尘盯着手中玉牌残片，纹路又深了一分，颜色接近暗红。“我师尊当年封印失败，就是因为有人从内部破坏阵眼。现在……同样的手法。”
“那就不能让他们继续试探。”轩辕凌冷声道，“杀一个少一个。”
“不行。”颜洛汐制止，“他们是无辜村民。真正危险的是幕后之人。我们得找到源头。”
她目光扫过村落布局，最终落在村后一座塌陷的土屋上。屋顶塌了一角，露出半截木梯通向地下，门口横着一块腐朽匾额，依稀可见“藏书”二字。
“那里。”
三人护着昏睡的小灵走过去。慕容尘先下梯探查，片刻后挥手示意安全。屋内是个小型密室，四壁书架倾倒，大部分典籍早已化为粉末。唯有中央石台上，静静躺着一本残卷。
封面剥落，材质非纸非布，触手微凉且有弹性，像某种鞣制过的皮料。颜洛汐戴上手套，小心翻开第一页。文字为古篆夹杂符文，部分字迹模糊，但仍有几句清晰可辨：
＞ “归墟裂隙未封，影奴借尸还行……七星命格者可通其隙，引魂归位……若见赤月临碑，即刻焚卷，勿令后人承劫……”
她手指一顿。
“七星命格者可通其隙”。
她缓缓抬头，看向怀中依旧昏迷的小灵。孩子的右手忽然抽动了一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又是那个弧形收尾的符号。
慕容尘站在她身旁，盯着那句文字看了许久，忽然道：“这本书，不该存在。”
“什么意思？”轩辕凌问。
“归墟盟的禁忌，从来只口传，不留文字。敢记录下来的，都是叛徒或疯子。”他声音低沉，“可这上面的笔迹……和我师尊的手札，极其相似。”
颜洛汐正欲再翻，忽觉指尖一阵刺麻。她低头，发现残卷边缘渗出一丝极细的黑线，正顺着她的手套往上爬。她立刻松手，将书卷推离石台。
黑线停住，缓缓缩回书页缝隙。
“它在反应。”她说，“不是死物。”
就在这时，小灵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眼皮颤动，似乎要醒来。颜洛汐连忙俯身，轻唤：“小灵？”
孩子嘴唇微张，吐出几个字：
“下面……有人在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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