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的瞳孔褪去银光，眼皮颤了颤，重新合上。颜洛汐立刻收紧手臂，将他往怀里压了压，后背紧贴岩堆的裂痕处，指尖仍能感受到孩子胸口微弱的起伏。
她没说话，只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与血渍，手腕一翻，从腰侧取出最后一块铜铃残片。那碎片边缘参差，沾着黑灰，正是之前被反灵子尘侵蚀过的供能核心。她轻轻摩挲，指腹划过纹路凹陷处，确认那些细颗粒已停止逸散。
执灯使靠在三步外的断石旁，左肩衣料被血浸透，古纹刀横在膝前，刀身布满划痕。护卫半跪在另一侧，右臂垂着，手指蜷曲发紫，断刀插进地缝维持平衡。
“还能动？”颜洛汐低声问。
执灯使点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撑得住。”
护卫没抬头，但左手猛地握紧刀柄，关节发出轻微响声。
她不再多言，闭眼凝神，意念沉入系统空间。
【能量剩余：0.1%】
界面灰暗，仅有一丝微光在角落闪烁。她不犹豫，直接调出“心灵洞察”指令。
视野骤然模糊，再清晰时，战斗画面倒流重现——七道黑影环形逼近，银针成网，出手顺序却并非完全同步。第三位黑衣人每次投掷前，右手腕会向内收半寸，像是旧伤未愈导致发力受限；第五人脚步略拖，在风沙中移动时总慢半拍。而最关键的破绽在于，他们始终围绕三枚新垂下的青铜铃保持站位，彼此间距固定，不敢轻易拉大。
她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已是极限，再多一秒，精神力就会彻底崩断。
她俯身抓起一把细沙，在掌心揉碎，然后缓缓洒落于地面，一边用指尖划出七个小点，标出敌阵位置。接着，在第三点和第五点之间画了一道斜线。
“他们不能散。”她声音低而稳，“铃要持续释放反灵子尘，就必须靠得近。一旦有人偏离超过三步，供能频率就会紊乱。”
执灯使眯眼盯着沙图，喘息稍缓：“所以……我们逼他们动？”
“对。”她点头，“只要打破平衡，他们的合击节奏就乱了。那时，就是机会。”
护卫抬起脸，眼中血丝密布：“怎么逼？”
颜洛汐没答，而是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小灵的额头。温度比刚才降了些，呼吸也深了些。她松了口气，随即撕下外袍下摆，浸入水囊打湿，敷在他额心。
“小灵，醒一下。”她轻唤。
孩子睫毛抖了两下，微微睁眼，眼神涣散，嘴唇动了动。
“娘……”他声音极轻。
“能不能感觉外面？”她问，“五丈之内，有没有埋伏？”
小灵闭眼片刻，极其微弱地点了下头。
“没有……动静。”
她立刻回头：“准备转移。去西北那处塌了一半的石窟，背风，视野窄，适合藏人。”
执灯使撑着刀起身，膝盖晃了晃才站稳。护卫咬牙拔出断刀，左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右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
颜洛汐抱起小灵，将他裹进怀里，用布条绑牢。三人呈三角阵型，她居中，执灯使在前探路，护卫断后，贴着断裂的岩壁蛇行前进。
风沙未停，但方向偏转了些许，成了天然掩护。他们借着沙粒刮过岩石的声响掩盖脚步，每走十步便停顿片刻，确认四周无异动。
二十丈后，抵达石窟。入口狭窄，内部略宽，地面有碎石堆积，角落还残留着烧过的灰烬痕迹，应是早前路过者留下的。
她先让执灯使进去清查一圈，确认无陷阱，才抱着小灵进去，安置在最里侧干燥处。护卫守在洞口，执灯使靠在对面石壁，刀横膝上。
她从药囊底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只剩指甲盖大小的一撮褐色粉末。这是最后的提神散，由三种苦寒药材炼制而成，能短暂刺激神经，延缓意识溃散。
她分作三份，兑水调匀，亲自喂执灯使喝下一口。对方喉结滚动，眉头皱紧，但没吐出来。护卫接过碗，一口气灌完，呛得咳嗽几声，可眼神明显清明了些。
小灵也被喂了极少量，温水顺着他嘴角滑落，他吞咽了一下，眼皮轻轻颤动，又沉沉睡去。
颜洛汐坐回角落，闭眼调息。她知道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定下反击方案。
片刻后，她睁眼，声音清晰：“我来引他们动。”
执灯使猛地抬头：“你？”
“只有我能绕开第一波针雨。”她说，“现代格斗训练过闪避节奏，而且我不依赖兵器，移动更灵活。”
“那你得活着回来。”护卫低声道。
“我会。”她看向两人，“你们的任务更重要。执灯使，你藏在东侧高岩后，等我引他们追击时，用刀敲击石壁制造回声，让他们误判方向。护卫，你带着火油包，埋在他们可能经过的裂隙口。一旦他们因混乱聚拢，你就引爆。”
“火油只剩一半。”护卫提醒。
“够了。”她摇头，“不需要杀伤，只需要烟和火光打乱他们的站位。只要阵型一破，我就有机会用骨哨信号召回你们，趁乱突围。”
执灯使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他们不上当呢？”
“他们会。”她语气笃定，“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铃的弱点。他们以为系统已被压制，我失去了所有手段。但他们忘了，就算没有金手指，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洞内一时安静。
风从缝隙钻入，吹动地上一小片灰烬，旋了几圈，又落下。
小灵在她怀里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勾住她的衣角。她低头看去，发现孩子腕间的红线颜色已从深紫转为浅红，脉动平稳了许多。
她伸手抚过他的发，动作极轻。
然后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北方。
远处山脉轮廓隐约可见，天际微亮，似有光晕浮动。那不是日出，也不是云霞，而是一种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白芒，像雾，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洁净感。
她知道，那是神圣之地的方向。
也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但她现在不能过去。
她必须先撕开眼前的死局。
她转身，从怀中取出那枚铜铃残片，放在掌心，用力一捏。金属变形，尖锐边缘刺进皮肉，血顺着指缝流下。
她不在乎。
她将染血的碎片递给执灯使：“等会儿，你把它扔出去。时机由我骨哨控制。”
执灯使接过，默默点头。
她最后看了眼熟睡的小灵，深吸一口气，活动肩颈，调整呼吸节奏。
计划已定，只待行动。
她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在掌心掂了掂，然后走向洞口。
护卫低声问：“什么时候动手？”
她停下脚步，目光穿过风沙，落在远方那三枚悬挂的青铜铃上。
“等他们换岗。”她说，“下一个巡哨周期，大约还有七分钟。”
话音刚落，小灵突然在她背后剧烈抽搐了一下。
她迅速回头，只见孩子双唇微张，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音节：
“母……亲……第七个……心跳……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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