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的指尖还沾着血，贴在符纸边缘时微微发颤。她将那张染血的标记收进衣襟深处，紧贴心口的位置。冷风从断墙缝隙钻进来，刮过她裸露的手腕，皮肤上浮起一层细栗，但她没动。
小灵靠在她怀里，呼吸浅而匀，像是睡沉了，可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搭在她手腕上的温度又低了几分。
她低头看了眼铜镜残片。镜面朝内斜插在石缝里，反射出洞口下方的一角地面。那些黑色纹路仍在缓缓蠕动，像有生命般延伸、交汇。暗紫的能量流沿着纹路爬行，在节点处盘旋上升，连向黑影胸口的裂痕。每一次能量注入，那道裂痕就收窄一分。
她闭了闭眼，把《上古典阵录》里记下的几句话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
“三辅承力，一主镇心。”
“方位定序，气脉通神。”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铜镜映出的纹路分布上。三点在外围呈三角之势，各自连接一段扭曲的路径，最终汇入中央下沉的圆形节点。这不是随意刻画的痕迹，而是有明确结构的布局。她曾在系统任务中见过类似的图样——那是远古祭祀仪式中用来汇聚信仰之力的阵法雏形。
可这地方没有祭坛，没有供品，甚至连一块完整的石碑都没有。有的只是地底传来的低频震动，和那看不见却能感知到的声波轨迹。
她缓缓抬起右手，用拇指指甲轻轻划过虎口。一道细小的伤口裂开，血珠渗出。她将血滴在铜镜边缘，顺着镜面滑落，渗入下方泥土。
血没有被吸收。它凝在土表，像一粒红珠，静静停在那里。
她瞳孔微缩。这里的土地不仅排斥血液，还在排斥一切外来生机。可偏偏能让那种暗紫色的能量自由流动。说明它不是死土，而是被某种力量改造过的媒介。
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探向小灵颈侧。孩子的脉搏跳得极慢，但还算平稳。她用指腹轻压他耳后一处穴位，这是系统早年给过的一段口诀里提到的“静神点”，能短暂稳定精神波动。
小灵的睫毛抖了抖，嘴唇微微张开：“……它们在数。”
她心头一紧，“谁在数？”
孩子没回答，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了一瞬，随即又平缓下去，仿佛刚才那句话是从梦里漏出来的。
她盯着铜镜。镜中能量流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声波轨迹也在变化。原本是断续的波纹，现在开始形成环状排列，一圈套着一圈，像是某种计数方式。
三圈，停顿。
五圈，停顿。
七圈，再停顿。
她猛地意识到——这不是信息传递，是确认信号。每一次循环，都是对某个节点是否存活的核查。而这地下网络，至少有三个外围支点正在回应。
她屏住呼吸，把左手慢慢移到腰间短刃上。刀柄冰冷，上面干涸的血已经结成薄痂。她没拔刀，只是握紧了它。
如果这只是其中一个节点，那么其他地方也必然存在类似的结构。而操控这一切的人，或东西，正通过这种古老的方式，一点一点唤醒某种不该存在的存在。
她不敢深想那个可能性。但她知道，眼前这个黑影不是源头，只是媒介。它受伤后逃到这里，不是为了躲藏，是为了接受修复与指令。
就像一个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傀儡，回来交差。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运转《归元诀》查看体内状况。真气几乎枯竭，经脉断裂处传来阵阵抽痛，尤其是左臂那一道贯穿伤，牵扯着整条手臂难以发力。她现在别说动手破坏节点，就连站起来走几步都可能暴露位置。
必须等。
等体力恢复一丝，等系统能量重新积累，等小灵醒来能提供更清晰的感应。
她靠回断墙阴影里，把小灵往怀里搂了搂。孩子的额头贴着她的下巴，凉得让她心慌。她解开外袍，把他整个裹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内的黑影依旧悬浮在半空，胸口裂痕已收窄大半。地底的搏动越来越规律，声波轨迹也不再杂乱，而是形成了固定的节奏——每隔十二次震动，就会有一次更强的脉冲释放，像是在向远方汇报进度。
她忽然发现，每次脉冲出现时，铜镜中的能量流都会短暂扭曲一次，显现出一条隐藏的支线。那条线不在地表，而在地下更深的位置，朝着东南方向延伸出去，极细，几乎看不清。
她眯起眼，努力记住那条线的走向。如果能追踪到它的终点，或许能找到整个网络的核心。
就在她凝神观察时，小灵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她立刻低头，看见孩子的眼皮在快速颤动，像是在做噩梦。他的嘴唇又动了：“……第九个，醒了。”
她浑身一僵。
九？之前数到的只有三个回应点。难道还有更多？还是说……前面六个早已完成激活，现在轮到了第七？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就在下一刻，地底的搏动骤然变了节奏。不再是均匀的十二次一循环，而是急促地连续跳动了九下，随后陷入短暂寂静。
紧接着，节点处的暗紫光芒猛地暴涨，照亮了整个洞口区域。那些黑色纹路瞬间变得清晰，像一张铺展在大地上的蛛网，每一根丝线都在震颤。
她迅速抬手挡住铜镜，防止反光暴露位置。等光芒稍退，她再看去时，发现那条通往东南的隐藏支线，亮度增强了。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那边接收到了信号。
她慢慢收回手，掌心全是冷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在这个时候休眠。不是巧合，也不是能量耗尽那么简单。它是察觉到了威胁等级的跃升——从单一敌人的对抗，变成了面对一张潜伏已久的网。
她不能贸然行动。一旦惊动任何一个节点，整张网都可能瞬间切断联系，转入更深的隐匿状态。到时候，再想找线索就难了。
她必须先搞清楚这张网的规则。
谁在主导？
有多少节点？
它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她轻轻摸了摸怀里的小灵，低声问：“还能感觉到吗？下面的声音……还在吗？”
孩子没有睁眼，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她咬住下唇，指尖掐进掌心。只要他还能感应，她就有继续追踪的可能。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存体力，等待系统恢复一丝可用能量。
她靠在墙边，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调息状态。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洞内的存在。她的手一直没离开短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地底的搏动再次响起。这一次，节奏不同了。不再是单调的循环，而是夹杂着某种断续的起伏，像是……对话。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铜镜。
镜中，声波轨迹呈现出交错的形态，两条不同的波动在节点上方交织，持续了整整十息才分开。
不是单向传输。
是真的在交流。
她盯着那两道消散的轨迹，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小灵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襟，力气大得不像个孩子。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声音却清晰起来：“娘……别去看东南。”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远处迷雾中，东南方向的某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响——
像是钟摆晃动的第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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