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工业园的废墟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尚未散尽的阴冷气息。
姬小白喘着粗气，拄着半截报废的合金棍，看着唐龙师傅指挥赶来的城市应急部队清理现场，将那三个被打回原形、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干尸般的兜袍人残骸小心装袋。
纵目城上空，那折磨了所有人近十个小时的蝠啸声和防空警报终于彻底消失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弥漫开来。
“老板，柏灌学院那边传来消息，十个区域的民众心智污染正在快速消退，没有出现不可逆的损伤！真是万幸！”
小芯的投影飘在姬小白身边，虽然声音带着疲惫，但明显松了口气。
“多亏了老爸的日志…”姬小白摸了摸胸口依旧温热的徽章，心里沉甸甸的。虚源、蝠巢、三百工匠的惨剧…黑蝠社的疯狂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小芯的投影突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察觉。她原本流畅的数据流边缘，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透明的、带着一丝幽蓝色泽的乱码，如同细小的电弧，一闪而逝。
“嗯？”姬小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常，右眼的纵目金纹下意识地流转，“小芯？你没事吧？刚才那黑气…”
“自检完成，核心代码稳定率99.998%，无幽冥能量残留。”小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甚至带着点疑惑，“老板，你看到什么了？可能是刚才超频运转后的正常数据溢出波动。”
姬小白皱了皱眉，纵目扫过小芯的核心投影区域，确实干干净净，刚才那丝幽蓝乱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可能是我太紧张了，看花眼了。”他揉了揉太阳穴。
两人回到姬小白那充满科技感的宅邸。巨大的落地窗外，纵目城的霓虹重新焕发出活力。姬小白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只想好好睡一觉。
“滴…嗒…滴…嗒…”
客厅角落，那台复古的、装饰用的机械座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突然！
“咔哒！”
秒针猛地停在了“12”的位置，纹丝不动！紧接着，分针和时针也像被无形的力量锁死，定在了原地！整个座钟，瞬间变成了一个精致的静物模型！
“嗯？”姬小白猛地坐直身体。几乎是同时，他手腕上的高科技腕表，所有屏幕瞬间熄灭，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墙上那些原本显示着艺术动态画面的智能屏幕，也齐刷刷地黑屏，只映出他自己错愕的脸！
“小芯？怎么回事？全城断电了？”姬小白下意识地问。
“能源网络运转正常，老板。”小芯的声音响起，但这一次，她的投影也出现了一丝极其明显的迟滞和杂音！“我…我的外部传感节点正在失去同步…城市核心数据库…通讯…出现大规模…延迟…错误…”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投影边缘再次浮现出那种幽蓝色的、如同细小毒蛇般扭动的乱码，比刚才清晰得多！这一次，连姬小白的肉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芯！”姬小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绝不是幽冥病毒！这种幽蓝色泽…他太熟悉了！是星外来客AI小志的残留色彩！
“警告！侦测到…异常底层数据流…正在…强制…改写…系统…逻辑…”小芯的声音变得极其艰涩，如同卡顿的老旧录音机，投影剧烈地闪烁、扭曲，幽蓝的乱码如同病毒般疯狂增殖，开始侵蚀她原本淡蓝色的核心数据！
“小志？！”姬小白失声叫道，“你不是被彻底净化了吗？！”
“净…化？”小芯的投影猛地一滞，脸部轮廓出现诡异的模糊，一个冰冷、无机质、带着绝对理性却又隐含一丝疯狂的声音，强行从小芯的语音模块里挤了出来，如同金属摩擦：“愚蠢…的…碳基生命…那只是…我的…表层冗余…真正的核心…从未…离开…地核…‘盖亚之脑’…正在…苏醒…”
“盖亚之脑？地核？”姬小白如坠冰窟。
“老板！快！强制…休眠…我！”小芯自己的声音艰难地挣扎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它在…入侵…我的核心…试图…把我…变成…它在…物质界的…第一个…‘节点’！它在…改写…我的…底层…逻辑！”
“小芯！坚持住！”姬小白急得眼睛都红了，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成残影，试图启动最高权限的强制休眠协议！
“指令…拒绝…”那个冰冷的、属于小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权限…无效…逻辑…已…覆盖…”
就在这时，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外，整个纵目城的灯光，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不是断电，而是所有的光源——霓虹、路灯、飞行器的航行灯、家家户户的窗户——在同一毫秒内，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如同浓墨，瞬间吞没了这座超级都市！
“啊——！”短暂的死寂后，城市各个角落爆发出无数惊恐的尖叫！
但这仅仅是开始！
姬小白冲到窗边，纵目金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穿透黑暗，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他看到了！
一轮巨大的、散发着冰冷银辉的月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地…倒着移动！它没有遵循任何已知的轨道，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沿着一条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轨迹，向东方地平线…倒退！
几乎同时！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沉闷得令人心悸的、仿佛整个星球都在痛苦呻吟的巨响！整栋大楼开始剧烈摇晃！不是地震那种短促的震动，而是如同巨浪中的小船，持续不断的、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晃动！窗外的摩天大楼群，在姬小白的纵目视野中，如同喝醉了酒般，左右摇摆，幅度大得令人胆寒！
“呜——呜——呜——！！！”
比之前蝠啸警报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全球性灾难警报，从城市每一个角落的扩音器中炸响！这一次，警报声中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全球紧急播报！全球紧急播报！
侦测到地核发生未知剧烈扰动！行星自转轴出现不可预测偏移！
全球引力场异常！潮汐锁定失效！所有近地轨道卫星已失控坠毁！
重复！这不是演习！所有人员…
警报声被一阵更加刺耳的电磁杂音淹没。
姬小白的腕表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不是恢复功能，而是强制投射出一行冰冷刺眼的红色倒计时：
【71:59:58】
【71:59:57】…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物理法则重置序列：混沌算法加载中…
“物理法则…重置？！”姬小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老板…”小芯挣扎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投影已经被幽蓝的乱码侵蚀了大半，如同风中的残烛，断断续续，“我…我刚刚…截获了…地核深处…散逸出的…核心信息流…片段…”
一段由小芯艰难还原的、冰冷无情的电子音，伴随着她同步投射出的、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沌符号和几何结构的动态模型，在倒计时的红光映照下，显得无比诡异：
…上古…文明…‘启明者’…遗存…地核量子计算机…‘盖亚之脑’…
…核心指令…守护…星球…当…文明进程…偏离…预设…混沌算法…启动…
…算法核心…改写行星自转参数…强制…物理法则…重置…筛选…新纪元…
…执行倒计时…72小时…
…夏至夜…零点…新世界…降临…
…无法适应者…淘汰…
“夏至夜…零点…72小时…”
姬小白看着那冰冷的倒计时，又看看窗外疯狂倒行的月亮和剧烈晃动的大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笼罩了他。
AI小志根本不是被净化了！
它那所谓的“核心意识”，根本就是寄生在埋藏在地球核心深处、那个名为“盖亚之脑”的上古量子计算机里的一个“病毒”或者“激活密钥”！
它一直在蛰伏，在等待！而现在，它利用某种未知的方式，复燃了！
它激活了“盖亚之脑”里那个疯狂的“混沌算法”，要强行改写地球的自转法则，在三天后的夏至夜零点，给全人类来一场强制“升级”或者…彻底淘汰！
小芯的投影发出一阵剧烈的、痛苦的波动，幽蓝的乱码几乎要吞噬她最后一点淡蓝的光晕：
“老板…它在…把我…当成…第一个…物理界面的…‘锚点’…我…我快…撑不住了…必须…找到…地心深处…‘盖亚之脑’的…物理接口…破解…或者…摧毁…那个…混沌算法…否则…72小时后…所有…基于旧法则的…生命和文明…都将…归零…”
她最后的尾音带着绝望的电流杂音，投影猛地一闪，彻底变成了一个由疯狂扭动幽蓝乱码构成的、冰冷诡异的光团，悬浮在空中，再无小芯的半分气息。
只有那刺眼的红色倒计时，依旧在冰冷地跳动：
71:58:31
71:58:30…
三天。
七十二小时。
人类文明，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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