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人——他的父亲，周国良。
老爷子今年六十有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件半旧但干净整洁的中山装，身板笔直。
此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更有一种恨不得再抽他几巴掌的狠厉。
周国良身后，站着几位明显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带着几分尴尬，又隐隐有些大快人心和看戏的意思在里面。
几个年轻些的助理甚至悄悄交换着眼神，嘴角抽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摄像机镜头默默的地记录着这一切，摄像二哥心里怎一个开心了得？
这个画面终于被他给拍到了，于是特意调了一下机位，给了周望那迅速红肿起来的侧脸一个高清特写。
周望捂着脸，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地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
一丝腥甜在嘴里蔓延开来，那是牙齿不小心磕破口腔内壁的结果，他下意识地用舌尖抵了抵那处破口，疼得他一个激灵。
“爸？”
“您……您怎么来了？”
“您不是在老家吗，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周望彻底懵了，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搞不清状况。
父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跟着节目组的人？
周国良根本不理他的问话，一把推开还堵在门口的周望，直接走了进去。
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急切地在屋内扫视，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小小的、正怯生生从客厅探出头来的身影。
自己的宝贝孙子，小鑫。
小家伙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明显刚哭过不久，小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委屈和惊恐。
看到爷爷，小鑫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
随即那双大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水汽，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爷爷……”
这一声爷爷，叫得周国良心都碎了，肝儿都颤了！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在他的心口来回拉锯。
昨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老家找到了他，让他看了一段直播剪辑。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干的好事。
视频内容精心挑选了这段时间以来，周望对着小鑫咆哮、训斥、不耐烦的所有高能场面。
中间穿插着小鑫被吓哭、默默流泪、却还要懂事地点头说“爸爸我知道错了”的一幕幕......
周国良看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拳头都忍不住攥紧了，血压蹭蹭往上涨，差点当时就背过气去。
自己放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的大孙子，竟然在外面被他亲爹这么作贱！
二话没说就接受了节目组的邀请，连夜买好火车票赶了过来。
此刻，亲眼看到孙子这可怜至极的模样，再想起视频里儿子那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无能狂怒的嘴脸。
那积压了两天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老爷子猛地扭回头，根本不给周望任何反应的时间，反手又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另一边脸上！
“没出息的东西！”
周国良的怒喝声如同炸雷，在房间里响起：“就会在孩子面前大呼小叫，吹胡子瞪眼！”
“你就这点儿本事了吗？啊？！”
“都是当爹的人了，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老周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
“啪——！”
这一声比刚才更响亮，更清脆！
周望刚站稳，又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耳朵里一片蜂鸣，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两边脸颊都火辣辣地疼，对称地红肿起来。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无限期地钻进去。
一半是怕老爹气还没消继续抽自己，另一半，则是因为当着直播间这么多网友的面，被自己老爹像训三孙子一样打骂。
这脸丢得实在是太彻底了，臊得他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头皮阵阵发麻。
他从地板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下意识地揉了揉肿胀的脸，习惯性地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给他老爹赔个不是，说两句软话。
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他看着父亲那盛怒的脸色。
再看看旁边那几个努力缩小存在感却明显在竖着耳朵听、用手机偷拍的工作人员。
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合时宜的自尊心和要面子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喉咙。
不对啊！
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被打也就算了。
可现在……他都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参加直播也成了公众人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爹二话不说上来就抽耳光，这像话吗？
这以后传出去，网友和粉丝们会怎么想？
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家里毫无地位，是个可以被随便打骂的窝囊废！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周望猛地收起了脸上刚刚酝酿出来的一丝赔笑，表情变得僵硬而难堪。
他干咳了一声，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兴师问罪的语气，干巴巴地说道，
“爸，你不在老家好好把你那群鸡鸭鹅、还有你那宝贝菜园子伺候好，突然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还有，这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动手打我，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您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嗯？”
听到这里，周国良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仅仅是一个音节，里面包含的威胁和压迫感就足以让周望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小时候被父亲武力支配的恐惧记忆瞬间苏醒，脸上的刺痛也在无比清晰地提醒他。
老爹这个状态下，最好不要试图惹他，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不然的话，那就不只是丢人那么简单了，老爹是真揍他啊！
强大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可怜的自尊心，周望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悬崖勒马、快速切换了语气。
瞬间赔上了一副笑脸，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爸……爸，我的意思是…这还直播呢，好多网友在线看着呢！”
“这么多人……您……您好歹也给我留点儿面子，有什么话咱们等会下播再说，行不行？”
“哼！面子？”
周国良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但眼中的嘲讽和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怒斥道：“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更不是靠你骂几句自己儿子，别人就觉得你有本事！”
“敢干这种丢人现眼、虐待孩子的事情，老子就敢抽你！”
“就算警察来了我也照抽不误！”
“你也知道这是在直播？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还以为你周望能耐了，了不起了，可以耍威风、摆架子了！”
“在电视上面、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你都敢对我孙子这样大呼小叫，平常私下里那还得了？”
“你是不是要上天？！”
“我看你这么大个人，真是光长斤两不长脑子！白活了这么多年！”
“那圈里养的猪都知道抢食的时候护着崽子，你呢？！啊？！”
“你除了窝里横，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还会干什么？！”
“老子当年就是心软，要多抽你几巴掌就好了。”
“......”
老爷子一句接着一句，语速不快，但字字诛心。
骂得周望头晕眼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色彩丰富得堪比调色盘。
老爹在直播的时候这样骂自己，那和被扒光了衣服在大大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不堪和虚伪都被父亲用最直白、最粗粝的语言撕得粉碎。
周望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
还试图为自己辩解几句，挽回一点形象：“爸，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那都是为了……都是为了小鑫好。”
“教育孩子不能太娇惯，我那是……那是……”
“打住打住！听见你说话我就心烦！”
周国良极其不耐烦地一挥手，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根本不容他再说下去：“少给我来这套！”
“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滚滚滚！别在这儿碍我眼！”
看到这一幕，网友们一个个浑身颤抖，忍不住激动的起来。
【爽！！！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草！老爷子这么猛？别说周望了，我人都听傻了。】
【好家伙，老爷子这一巴掌把我这段时间的憋屈都扇没了，那叫一个舒坦。】
【啧啧，刚进门那一下还觉得有什么，但是反手这巴掌一看就惊艳老道，这角度、这响声、那叫一个丝滑！】
【哈哈哈哈哈，看来爷爷这手艺几十年没生疏啊，建议节目组改名《爸爸再打我一次》收视率绝对爆表，这可比刚才解压多了，每日一遍，烦恼不见！】
【我看周望的脸皮和他的说教一样，看起挺厚实的实则不堪一击，老爷子看的教育虽迟但到，周望和小鑫的处境终于颠倒了。】
【以前我看周望训娃我拳头硬了，现在看老爷子训周望我笑裂了，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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