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周国良和小鑫聊着天。
说的不再是关于动画片，而是问些‘在幼儿园有没有好朋友’，‘喜欢玩什么’，最近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之类的话。
小鑫一开始回答得还有些拘谨，但在爷爷疼爱的眼神下，渐渐话多了起来，甚至偶尔还会比划两下。
周望一边打着蛋液，一边听着外面儿子逐渐轻快起来的声音，心情更加复杂了。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不带任何学习目的地问过儿子这些问题了。
思绪翻涌间，午饭也做好了。
周望端着两个大碗和一个小碗从厨房走出来。
两个大碗里是热气腾腾、红黄相间看着还算诱人的西红柿鸡蛋面。
而那个明显小一号的碗里，则是一坨颜色寡淡看起来干巴巴，像是压缩饼干泡开又凝固了的东西。
旁边点缀着几颗孤零零的水煮西兰花和两小片白水鸡胸肉。
他习惯性地把那小碗“营养餐”放到了小鑫面前的桌上，然后把两碗面条分别放在自己和父亲的位置。
小鑫看着自己碗里那熟悉又令人毫无食欲的食物，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眼神黯淡下来，默默地拿起小勺子，准备像往常一样机械地塞进嘴里。
“等等！”
周国良还没动筷子，目光在那大小两个碗之间来回扫视，眉头越皱越紧。
他指着小鑫碗里那坨东西，声音陡然拔高：“这啥玩意儿？”
“你就给我孙子吃这个？”
周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解释：“爸，这是儿童营养餐，我按照食谱做的。”
“虽然卖相不怎么好，口感也……差了点......”
“但是胜在营养均衡，蛋白质、维生素、碳水都是精确配比的，对孩子身体发育好。这都是育儿专家说的……”
“放屁！”
周国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都跳了一下。
他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周望的鼻子骂道：“狗屁专家！”
“我看你是吃商品粮把脑子吃坏了吧！”
“这玩意儿一点油水都没有，干得跟刨花似的，哪来的营养？啊？”
“你瞅瞅我孙子这细胳膊细腿，脸色都不红润，原来根子出在你这儿！”
“你就是这么给我孙子补充营养的？”
小鑫被爷爷的拍桌声吓得一哆嗦，小身子缩了缩。
周望看着儿子害怕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还是硬着头皮辩解：“爸，您不懂，现在都讲究科学喂养。”
“这真的是高蛋白、低脂肪的优质碳水，很多成功人士、健身的人都吃这个……”
“成功人士？健身？”
周国良气得都快笑出来了，他打断儿子的话，手指恨不得戳到周望鼻子上。
“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犊子！”
“还高蛋白？那些专家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你觉着他们是天天啃这玩意儿啃出来的？”
“糊弄鬼呢！”
他越说越气，直接站起身，一把将小鑫面前那碗营养餐拽到自己这边
舀了一大勺猛地递到周望嘴边，瞪着眼吼道：“来！你不是说好吗？你不是说营养吗？”
“给我吃！当着我的面吃下去！”
“你要是能面不改色把这玩意儿吃完了，老子以后屁都不放一个！”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笑疯了，网友们狂喜。
【爷爷牛逼！！！物理说服！】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直接炫到嘴里！】
【周望：我当时害怕极了！】
【爷爷话糙理不糙，那营养餐看着就毫无食欲，能好吃到哪去。】
【支持爷爷，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就需要正常的饭菜和油水，什么营养餐都是扯淡的。】
【专家：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
周望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那坨毫无生气、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食物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虽然天天做这个，但自己从来一口都没有尝过。
他下意识地后仰，脸上写满了抗拒：“爸……这……这是给小孩吃的……”
“哦，现在知道是给小孩吃的了？”
“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不好吃是吧？”
周国良的声音更大了：“你让你亲儿子天天吃这种玩意儿还挺得意？”
“反了你了，给我吃！”
说着，勺子又往前怼了怼。
周望被逼得没办法，看着父亲喷火的眼睛，又瞥见儿子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直播间无数观众也在看着。
他心一横，眼一闭，张开嘴接住了那勺东西。
干涩、粗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工业化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味同嚼蜡都是夸奖它了。
周望艰难地咀嚼了两下，感觉像是在嚼泡发的纸板，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咽下去，喉咙都有些难受，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样？好吃吗？营养吗？”周国良冷笑着问。
周望：“……”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刚才咽下去的东西堵在胃里，无比难受。
“哼！”
周国良重重地把勺子扔回碗里，发出“哐当”的声响。
“以后少拿那些狗屁专家的话来糊弄我！”
“我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得吃五谷杂粮，吃热乎饭菜！”
“瞧孩子瘦的，就是吃这些玩意吃的！”
他不再理会脸色青白交加的儿子，转头对小鑫柔声道：“小鑫乖，以后爷爷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咱不吃那猪食！”
小鑫看着面前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面条，又看看爸爸那难看的脸色。
犹豫了一下，小声对周望说：“爸爸……你吃面吧……那个……不好吃。”
儿子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周望心里某个紧绷的气球。
他看着儿子清澈眼睛里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关切，再回想刚才那口难以下咽的营养餐。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羞愧感瞬间将他淹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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