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良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喧闹的菜市场。
袋子里肥美的鲜虾还在不甘心地扑腾，花蛤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看着手里翠绿的小葱、黄姜和香菜，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今晚要做什么了。
先来个白灼大虾原汁原味，再辣炒花蛤给小鑫换个口味开开胃，然后用虾头熬个清淡鲜美的冬瓜汤。
周国良脚步稳健地往家走，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再买点水果。
正巧路过一个相对冷清的水果摊，摊主是个看起来挺朴实的老太太。
守着一堆看起来卖相不算最好，但明显是自家种的毛桃，眼巴巴地看着过往行人。
周国良脚步顿住了。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桃子掂了掂，又闻了闻：“老乡，这桃怎么卖？”
老太太连忙说：“大哥，自家树上结的果子，甜着呢。”
“就是样子丑点所以便宜卖，五块钱一斤。”
周国良没立刻还价，而是继续问道：“是自己种的？应该没打那么多药吧？”
“哎呦，瞧您说的。”
“自己家吃的东西哪能打那么多药，就是长得不太好看。”老太太赶紧解释。
周国良点点头：“成，给我来三斤，孩子吃图个放心。”
这回他没还价，利落地付了钱。
老太太感激地连声道谢，仔细给他挑了最大最软的几个。
【爷爷心善啊，对实在人就不砍价了！】
【这桃一看就是自然熟的，爷爷可真会挑。】
【我买水果也喜欢在路边上买，水果店和超市里贵死了，还不一定比路边的新鲜。】
【就是，尤其是超市水果区的灯，当时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一点伤口都没有，结果拿回家一看，都有点变颜色了。（捂脸）jpg】
......
提着桃子和海鲜，周国良这才毫不留恋的往回走。
他脑子里全是自己宝贝孙子看到这一桌好菜时惊喜的小脸。甚至微微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步伐都显得轻快了几分。
然而，这份轻快在他拿钥匙打开家门，看到客厅里的景象时瞬间凝固了。
周望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在自我反省，或者是收拾家里的卫生。
而是……
瘫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但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一副魂游天外、彻底摆烂的德行，整个人的气场灰败得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周国良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咚”
他换上拖鞋，把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故意在玄关柜子上放得重了一些，发出的一声闷响。
周望被这动静惊得猛地回神，看到是爹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那么多东西，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
但屁股刚抬起来一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可能是破罐破摔，也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国良。
于是又慢慢地，不着痕迹地坐了回去。
甚至还把眼神瞥向另一边，故意不看老爷子，用一种近乎赌气的语气生硬地甩出一句：“哟，回来了？”
“还买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要开席呢。”
这话里的酸味和那股子自暴自弃的劲儿，隔老远都能闻到。
周国良的火气噌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辛辛苦苦跑去买菜，想着给一家人做顿好的。
这倒好，回来就看到这么个玩意儿，还听到这么句混账话！
他手脚利索地把袋子拎进厨房，然后几步就走回客厅，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那里的儿子，声音冷得像冰：
“怎么？”
“我花我自己的钱给我孙子买点好吃的，还得经过你批准？”
周望被老爹的气势慑得缩了一下，但嘴上还不肯服软。
眼睛依旧看着别处，嘟囔道：“我没那么说……”
“就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
“铺张浪费？”周国良差点都气笑了。
“我给我孙子吃顿海鲜就叫铺张？”
那你以前动不动就带他去吃那什么……什么洋快餐，一堆油炸玩意儿，那就不铺张浪费了？那就有必要了？”
他越说越气，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一大老爷们，瘫在这里半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天塌下来了还是怎么的？”
“有点挫折就这副德行，我周国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货！”
周望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股委屈和怨气也上来了。
他猛地坐直身体，终于看向了老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对，我就是没出息，我就是不如您！”
“您多厉害啊，一来就把我贬得一无是处。连送孩子上学都不让我送了！”
“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用？可不就剩瘫着的份了吗？！”
周望几乎是吼出来的，把这些憋屈和失落全都发泄了出来。
周国良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失望和一丝了然的神情所取代。
他没有立刻吼回去，而是沉默了几秒钟。
然而，就是这种沉默反而让周望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老爷子才开口。
语气依旧很冲，但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点别的意味：“屁话，谁说不让你送了？”
“老子是嫌你送的方式不对。”
“你那是送孩子上学吗？那分明是押送犯人！”
“我怎么就……”周望想辩解。
“你闭嘴！”
周国良打断他：“我问你，你知道从家到幼儿园路上有几棵特别大的梧桐树吗？”
“你知道哪个路口有个总是笑呵呵的修自行车的老头吗？”
“你知不\\知道，小鑫最喜欢看路边宠物店橱窗里的哪只小狗吗？”
周望愣住了。
他……他好像真的没注意过。
自己接送孩子的时候，脑子里不是想着回家的学习计划，就是在催他快点。
或者考考小鑫一些简单的加减法和单词，根本没留意过路边的风景。
周国良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冷哼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关心别迟到，只关心他有没有记住你要他记得东西。”
“你压根就没想过上学的这条路，对孩子来说也可以很有趣！”
“我……”
周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还觉得自己委屈？”
周国良逼近一步，眼神锐利：“觉得我抢了你的活儿？”
“我告诉你，老子不是来跟你抢着当爹的，老子是来教你该怎么当爹的！”
就你现在这德性，瘫在这儿怨天怨地。
还不如起来跟我进厨房，学着怎么把虾线挑了，至少还能让儿子吃顿好的！”
说完周国良不再看他，转身大步走向厨房，留下一个强硬却又仿佛给了条出路的背影。
周望彻底愣住了。
去厨房……挑虾线？
他看着老爹在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的背影。
哗哗的水声一阵阵传来，那袋活虾被倒进了水池。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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