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兴安岭,积雪没过了膝盖。王谦踩着厚厚的雪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熟悉的兽道上。白狐在他身前欢快地跳跃,蓬松的尾巴在雪地上扫出蜿蜒的痕迹,时不时回头望望主人,绿眼睛里闪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慢点儿!”王谦呵出一团白雾,伸手拂去肩头的落雪。离家不过月余,山林却仿佛变了模样——老椴树的枝桠被冰凌压弯了腰,白桦林褪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只有红松还倔强地保持着墨绿。
转过老虎崖,牙狗屯的炊烟依稀可见。王谦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杜小荷临行前塞给他的山东高粱饴,已经冻得梆硬。他掰了半块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让他想起青岛码头上那艘渐行渐远的渡轮。
白狐突然竖起耳朵,冲着屯子方向低吠。王谦眯眼望去,只见屯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小小的人影正朝这边张望。最前头那个蹦跳的身影,不是王念白又是谁?
“爹——”孩子的呼喊穿透寂静的山林,惊起几只寒鸦。王谦心头一热,加快脚步。还没到屯口,王念白就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爹!你可回来了!”
黑皮扛着猎枪跟在后面,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谦哥,你再不回来,屯里的兔子都要成精了!”他接过王谦肩上的包袱,入手一沉,“好家伙,带了多少海货回来?”
屯子里弥漫着年关将至的忙碌气息。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起了冰凌,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马寡妇正在院门口扫雪,看见王谦回来,手里的扫帚顿了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老刘家的小子趴在墙头张望,被王念白扔过去一块高粱饴,乐得呲溜滑下墙头。
推开自家院门,杜小荷正端着簸箕在院里筛米。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眶顿时红了:“还知道回来?”话虽这么说,手里的簸箕却轻轻放下,快步上前接过丈夫的行囊。王谦注意到,院子角落里新搭了个兔舍,几只肥硕的灰兔正在啃食菜叶。
“娘说今年雪大,得多备些年货。”杜小荷轻声解释,伸手拂去王谦肩头的雪花。这时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她急忙转身:“守山醒了,这孩子认生,别人抱就哭。”
王谦跟着进屋,只见王守山在摇篮里挥舞着小手,杜妈妈正手忙脚乱地哄着。见女婿回来,老太太长舒一口气:“可算回来了!这孩子跟他哥一个脾性,就认爹娘。”
晚饭时,杜勇军拎着酒葫芦进来,脸上带着微醺的红光:“听说你带了好东西回来?”王谦赶紧打开行李,取出用海草包裹的各类海产。当那包晒干的海带展开时,杜勇军眼睛亮了:“这可是好东西!炖肉最香!”
王念白对一串贝壳风铃爱不释手,杜小荷则摩挲着那匹青岛产的的确良布料。最让杜妈妈欢喜的是一包海蛎子干:“明天就包海蛎饺子,让屯里人都尝尝鲜!”
夜深人静时,王谦和杜小荷在炕头清点带回来的物什。除了海货,还有杜勇海塞给他的一包海菜种子,七姑奶奶给的驱邪贝壳,以及那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杜家船谱》。
“爹说开春要在后院挖个池子,”杜小荷缝着王念白刮破的棉袄,“试试能不能种海菜。”针尖在油灯下闪着微光,“堂叔还让带话,说等守山会跑了,接咱们再去住些日子。”
王谦摸出那个装着故乡土的陶罐,小心放在窗台上:“等开春,埋棵枣树苗在院里。”罐身上的贝壳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像是遥远大海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王谦被熟悉的号子声唤醒。推开窗,见黑皮带着几个年轻后生正在操练——这是屯里护林队的晨课。见他露头,黑皮兴奋地挥手:“谦哥,今天巡山不?棒槌沟那边好像来了大家伙!”
早饭后,王谦开始分发带回来的海货。按照屯里的规矩,要先给赵三爷这样的长辈,再给相熟的人家。马寡妇得了条海米,难得地说了句客气话;老刘家分到些虾皮,他家小子当场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最热闹的是合作社门口。王谦把剩下的海货摆在台阶上,任由屯民们用山货交换。蘑菇换海带,榛子换虾米,还有人用张狐狸皮换走了最大的那包紫菜。杜小荷在一旁记账,王念白负责称重,俨然个小掌柜。
“谦哥,这玩意儿咋吃啊?”马富贵拎着条咸鱼左右端详。王谦正要解释,杜勇军抢过话头:“泡发了炖豆腐!当年我娘...”老人突然顿住,摇摇头笑了,“瞧我,又提老皇历。”
午后,王谦带着黑皮进山巡查。白狐跑在最前头,在雪地里嗅来嗅去。走到棒槌沟时,黑皮指着雪地上的一串脚印:“看!猞猁!这家伙趁咱们不在,没少祸害。”
王谦蹲下细看,脚印有碗口大,步距很宽。“是头公的。”他抓起一把雪嗅了嗅,“往老林子去了。”两人顺着踪迹追了二里地,果然在一处岩洞外发现了猞猁的粪便。
“下套还是...”黑皮做了个射击的手势。王谦摇摇头:“开春再说。这东西灵性,不逼到份上不伤家畜。”他取出些盐巴撒在洞口,“给它提个醒,这片有人管了。”
回来的路上,他们检查了去年埋设的陷阱。大多数都完好无损,只有一处被野猪拱坏了。黑皮一边修理一边嘀咕:“要是你在,准能抓着那家伙。”王谦没作声,心里却盘算着开春后的狩猎计划。
傍晚时分,屯里飘起了久违的鱼香。杜家院里支起三口大锅,一锅炖海带,一锅熬虾米汤,还有一锅是杜妈妈最拿手的咸鱼贴饼子。全屯的老少都被请来尝鲜,连马寡妇都端来一盆酸菜助兴。
王建国抱着小守山,教孙子认天上的星星:“那是北斗,你爹打猎就靠它认路。”杜勇军和赵三爷坐在磨盘上对饮,两个老人就着咸鱼干,回忆着年轻时打围的趣事。
最开心的要数孩子们。王念白把贝壳风铃挂在屋檐下,海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屯里的半大小子们围着他,听他说坐大船的见闻。当讲到海有牙狗屯到县里那么宽时,孩子们发出阵阵惊叹。
夜深了,宾客散去。王谦在院里收拾器具,杜小荷在一旁帮忙。“当家的,”她突然轻声说,“爹今天把祖屋的钥匙给了我。”她从怀里掏出那把铜钥匙,“说等守山娶媳妇时,带他回去看看。”
月光如水,洒在积雪的院落。白狐蜷在柴垛上,守着新搭的兔舍。王谦想起在杜家岛最后一个夜晚,七姑奶奶说的话:“山海关不住情义,海水隔不断血脉。”
第二天,王谦起了个大早。他要去看看那些老朋友——山里的活物们是否安然过冬。白狐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思,兴奋地在前头带路。
林间的雪地上布满各种足迹:野兔的脚印像朵梅花,山鸡的爪印细密如织,还有獾子蹒跚的步态。在一处向阳坡,他甚至发现了一头熊的冬眠洞穴,洞口结着白霜,看来主人正在酣睡。
“谦哥!快来看!”黑皮在不远处惊呼。王循声赶去,只见雪地上散落着些彩色羽毛——是只雄野鸡,被什么猛禽袭击了。白狐在周围嗅了一圈,突然朝着松林深处吠叫。
王谦示意黑皮戒备,自己则取下猎枪。松枝颤动,一道灰影闪过——是只年轻的猞猁!它叼着半只野鸡,警惕地望着人类。双方对峙片刻,猞猁缓缓后退,消失在密林中。
“是咱们警告过的那只。”黑皮松了口气。王谦点点头:“知道怕就好。”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羽毛,“开春给它留条生路。”
回屯的路上,他们遇见了采松籽回来的杜小华。姑娘的脸冻得通红,背篓里却满是收获:“姐夫,明天磨松仁面,给你烙饼吃!”自打从山东回来,这丫头明显开朗了许多。
晚饭时,杜勇军宣布了个决定:要把杜家岛的织网手艺传给屯里妇女。“咱们这儿虽不靠海,但织网补网的手艺通用。”老人说着取出那架从山东带回来的梭子,“明天就开始教。”
王谦发现,岳父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年轻人。或许这就是传承的意义——不在于技艺本身,而在于让生命找到新的支点。
夜里下起了小雪。王谦躺在热炕上,听着窗外细碎的落雪声。杜小荷在他身边熟睡,呼吸均匀。东厢房传来杜勇军轻微的鼾声,西屋王念白在梦里咕哝着“大海龟”。
白狐悄悄跳上炕,把冰凉的鼻子凑到主人手边。王谦抚摸着它厚实的皮毛,想起在杜家岛时,这小家伙对着海浪龇牙的模样。山里的精灵,终究是属于山林的。
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三更天了。王谦轻轻起身,从行囊里取出那本《杜家船谱》。在油灯下翻到最后一页,他惊讶地发现不知谁用炭笔添了行小字:“山有山路,海有海道,心之所向,皆是归途。”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月光破云而出。王谦吹熄油灯,躺回妻子身边。明天要带黑皮去清理獾子洞,还要帮老刘家修猪圈,杜小荷说要学着烤山东煎饼...
生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白狐身上沾着的海风气息,就像岳父哼唱的新调子,就像王念白梦里的大海——这些来自远方的印记,已经悄然融入牙狗屯的烟火人间。
鸡叫头遍时,王谦终于沉入梦乡。他梦见自己站在老牛礁上,脚下是碧波万顷,身后是林海雪原。白狐在礁石间跳跃,衔着一支红艳艳的达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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