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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弦·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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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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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钰一时沉默。

白衍初却像怕她误会,又低声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是……我也想被你求一次。”

语气太低太轻,像风吹过耳畔,轻得几乎听不清楚。

她喉头发涩,许久才道:“那个‘他’……不是别人,是我梦里的画面。”

“嗯?”他抬起头,望向她。

“好像是……鬼王。”萧钰靠在榻上,缓缓闭上眼,语气里透出一丝疲惫,也带着淡淡的怅惘,“我梦见了他和九尾的过往。”

“前半段,九尾被修士控制,披着嫁衣,去刺杀鬼王。”

“后半段,是一座断崖。风很大。崖边有一棵树,被雷劈断了,枝桠间缠着九尾狐残破的身躯……她还活着,却动弹不得。”

“鬼王跪在树下,低声问她一句话。”

她睫毛轻颤:“他说:‘你为什么当初没有下杀手。’”

白衍初的眼神微动。前半段共生蛊连接着,他们意识共通;后半段应该是共生蛊碎裂时,她独自触碰到的记忆。

“她已经只剩最后一尾,根本无法开口。”萧钰声音轻得像梦呓,“鬼王抱着她,疯了一样冲进巫族庙堂,求他们用命蛊,换命救她。哪怕只剩一缕魂,也要救她。”

“可巫族的大祭司却嘲笑他,她活着的时候你想要治她于死地,如今死了,又在这里哭什么。”

白衍初心头一震,仿佛血脉深处,有某种久违的记忆正悄然苏醒。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后来。”

萧钰缓缓睁开眼,眸光沉静而复杂,“只是觉得……这份执念太苦了。明明相爱,却因一个错位,一个误解,就这样错过了彼此。”

“他爱她,却没能救她。她也爱他,却始终没等来那一句回头。”

白衍初垂下眼帘,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像是忽然理解了什么,又像在某个更深的意识里,隐隐触碰到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悲意与孤寂。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嘴角扯出一抹潋滟的笑:“可我怎么看,那两个千年的老东西,一见面就掐得天翻地覆,哪有你梦里这般死去活来、虐恋情深的模样?”

萧钰望着他,眸光一动不动。

她没有笑,也没有接话。

白衍初的轻描淡写,非但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倒像是在某个原本已压下的念头上,轻轻添了一把火。

他终于意识到糊弄不过去,低低叹了一口气,声音也缓了下来,将话题转回:

“……所以你离开客栈,明知道我是被调虎离山了,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陷阱。”

“你怕我出事,可我更怕你有事。”

她缓缓靠进他怀里,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阿初,我怕你死掉……也怕我撑不住。以后遇上危险的事,我们一起商量,好不好?别再有第二次了。”

白衍初怔了一下,随即紧紧圈住她,几乎是把人整个抱进胸腔,连声音都微微哽住:

“……好。我们不再有第二次。”

烛火轻晃,夜色沉沉。

梦未醒,恨未消,但在这一刻,他们在彼此臂弯里,听见了那句来不及说出的“别走”。

她自然也不知,在她昏迷的一天里,两个魂魄终于达成了某种不曾言说的共识。

……

夜深灯静,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竹影投下斑驳光影。萧钰倚在榻上,身上披着一件薄毯,怀中捧着一盏热药,药香苦涩,氤氲着一丝潮湿寒意。她眉心轻蹙,却仍一口一口地喝下。

白衍初坐在她床前,执帕轻拭她唇角的药渍,动作细致又克制。

他眉眼柔和,却藏着掩不住的宠溺与心疼,低声道:“我不打算瞒你。接下来这一步,我们得主动出手。”

萧钰闻言抬眸,目光从茶盏转向他,眸色清冷中带着些倦意:

“打算怎么做?”

白衍初眼神沉静,嗓音低缓,仿佛在陈述一件风平浪静的事:

“把‘少楼主重伤昏迷’的消息,和‘刘夙被绞杀’的线索,一并放出去。”

空气像是顿时凝固了一瞬。

不远处的案前,封崎猛然一怔,原本正翻阅情报的手骤然停下。他抬起头,目光凌厉:

“我们身处东辰,局势未稳,北院又恨不得将咱们一网打尽。你现在把伤势和线索都放出去,不等于自己走到风口浪尖上去么?”

白衍初却神色不动,只静静看着他,语气如常:

“引蛇出洞。摊开我们的’弱点’,敌人才能露出真正的獠牙。若想破局,就得先给他们一个动手的机会。”

封崎皱紧了眉,眼神在他和萧钰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后低声道:

“可这太冒险了……晓如今伤得不轻,一旦敌方全力扑杀,咱们真能扛得住?”

白衍初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眼,掌心微微收紧,像是权衡,又像是自问。片刻后,他轻轻摇头:

“说不上有绝对把握。但前夜那一战,太多势力与问题,提前跳了出来。局势虽乱,棋盘上却开始清晰。谁是敌,谁是假友,现在不难看出。”

花舞倚在床的另一头,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声音清透:

“南院那个坑……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刘夙突然带着荆南国师现身,看似偶然,其实步步精准。一顿夜宴刚结束,转头就在必经之路伏击——这不是凑巧,是引我们入局。”

她走近几步,语气凝重,“若不是耶律重元在后推波助澜,这局落不下得这么快。哪怕他没亲自布棋,至少也放了风。”

萧钰将药盏放下,手指按在瓷沿,微凉的触感令她精神一振。她轻声应了一句:

“他放风,我们就借风起火。只是……火烧哪边,还得慎之又慎。”

众人目光交汇,各自心知肚明。

白衍初指尖无声敲着床边,节奏平稳,却透出深思与不容置疑的冷意:

“刘夙之死,对北院这条暗线而言,更是警示。我真正想引出来的,是他背后的那位。”

他语声平静,却像钉子一样钉进心里。

萧钰闻言一震,眉间倏地蹙紧。

她缓缓伸手覆住他冰凉的手指,语气低柔却迟疑:

“或许……并不是他。也可能……”

话未说完,白衍初眼眸一凛,反手握住她的掌心,声音压得更低:

“没有或许,晓晓。再自欺下去,就是欲盖弥彰。这个局里,能走到这一步,能操控刘夙的……只会是他。没别人了。”

他语气不重,但那一声“没别人了”,像在断案,不容置喙。

封崎依旧皱着眉,站在案前踱了两步,眼中满是忧色:

“可若北院狗急跳墙,趁机调兵或再设刺杀,你可想过我们该如何应对?”

白衍初望着萧钰,语气放缓,似是在交代,又像在向她确认:

“慎隐的人,已经在东辰那边暗布两万,是我们设下的第一道防线。”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封崎,神情一沉:“问题是——这一道防线,能不能挡得住。”

花舞这时接过萧钰手中空盏,放到案几边,神色沉静如水:“北院目前主力还在洛阳、邺城一带,但有一支前军已悄悄压到东辰城郊。按动向推算,最多三日之内就会有所动作。”

萧钰沉默片刻,随即望向白衍初,眼中已有筹算:

“倘若对方倾巢而出,慎隐的兵……不一定能挡下。”

白衍初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一丝意外:“所以,我们要变换战术。”

她看向花舞:“陆叁现在到哪了?”

花舞一愣,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白衍初,小声应道:

“这会儿……应该已经入了燕云十六州。若一路顺利,再有三五日就能抵达。”

白衍初闻言,唇角微勾,笑意中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他缓缓看向萧钰:

“晓晓……这是你瞒着我,安排的后手?”

萧钰神情坦然,与他目光正对:“也不算瞒你。你全当我没说过,至于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得看他的运气。”

白衍初轻笑出声,眸中却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一回?”

“省心的人,从来不在你命里。”萧钰语气轻淡,尾音却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柔情。

说完,她收敛了笑意,重新正色:“东辰太子虽暂时站在我们这一边,但他撑得了多久,我保持怀疑态度。若东辰朝局再起波澜,北院趁虚而入,我们必须另备出路。”

白衍初缓缓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某个位置:

“谷青阳那边,我让他走舆论路线。鬼王军重现、巫族卷土重来——这既是威胁,也是突破口。我们可以放风,制造舆论,让朝中庸派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萧钰微微蹙眉,目光掠过他侧脸,对这个法子既不支持,也未反驳。

封崎适时接话:“那’少楼主重伤’这个局,若是楼内有人来探虚实呢?”

白衍初眼底浮起一抹森然冷意,语气不疾不徐:

“那正好一起清算。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埋一双。”

花舞低声问:“陆叁那边……需要我提前接应吗?”

“不用。”萧钰轻轻摇头,语气平静而笃定,“你们都清楚陆叁的性子。悄无声息地靠近敌人、破局而出,是他的本事。我们要做的,是撑住——撑到他现身。”

白衍初轻轻握紧她的手,语声低哑,透出一种不容动摇的力量:“我们能撑。”

萧钰望着他,那一刻眼中波澜尽散,只余一抹前所未有的安定与深信:“好。”

花舞与封崎对视一眼,识趣地退了出去。

房门轻掩,室内顿时清寂下来。药香尚未散尽,与白衍初手中茶盏轻轻晃动的水声交织,安静得近乎庄严。

白衍初坐在她床侧,垂眸轻抚她腕侧的纱布,指腹细致地摩挲着那层浅白。他语调温缓,像是不经意地问:

“方才你听见‘舆论路线’四个字,眉头蹙了一下。”

萧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取帕轻擦指间残余药水,动作沉稳,却掩不住心头起伏。

“你在想什么?”白衍初问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沉眠的东西。

她终于开口,语气极低,却透出一种克制下的不悦与清明:

“你真打算让谷青阳去说那些?”

白衍初没有回避,眼中一片清明:“当然。我们需要一个信号,一个够响、够狠、能让朝堂震动、能逼人站队的信号。”

“谷青阳口才是有的,鼓动人心也是他的强项。”萧钰将帕子折好放回,“但他说话没底线。他若借你之名,将鬼王军、巫族血脉宣成天命正统、旧主归来,你能收得住?”

白衍初眼神微闪,笑意不减:“晓晓,你是怕他乱讲,还是怕他说得太对?”

萧钰蹙眉直视他:“我怕的是他说得太早。”

“我知道。”白衍初的声音低了几分,“可若不逼他们选边站,他们就会永远左右观望、坐山观虎斗。晓晓,我不想再等。”

“但你不能把整盘棋扔进火里,只为逼一局快棋。”萧钰语调冷静而坚决,“你现在点这把火,烧的不是刘夙,不是北院,是你自己,是你所剩无几的……‘人’的身份。”

“一旦你巫族少主身份暴露人前,武修与巫族的冲突与仇恨,将再次推到殿堂前面。到时群情激愤、局势失控……”

“你是想用这场乱局立威,可一旦火势失控,烧的就是民,是城,是信——是我们仅剩的退路。”

白衍初静静听着,良久,才淡淡道:

“我清楚。可这副身份,从我醒来的那天起,就注定只能撑一时。”他垂眼,语气忽然透出一丝倦意:“我们都活得太干净太克制,一点脏水都不沾。他们才敢一次次地逼我们、算计我们,甚至明知我们是无辜的,也敢当众杀人灭口。”

萧钰望着他,指节一点点松开,眼底情绪渐趋平静,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她轻声开口:“那你至少……让谷青阳说出去的话,过我手一遍。”

白衍初点了点头,语调缓了些:

“好,给你过。你看着这把火怎么烧,我看着它能烧到哪。”

“白衍初,”萧钰盯着他,声音低而清晰,“你心里有火,我知道。但你得记住,不是每一次,都能烧成灰凤。”

白衍初听着,目光微动,唇边缓缓浮起一抹笑意,低声答道:

“可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怕灰。”

萧钰轻轻一顿,眼神略沉,像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从唇间落下:

“可我怕……怕你成灰。那时,我拉不回你了。”

白衍初心头一震,睫羽轻颤,垂下眼眸,指尖在她腕侧顿了顿,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笑着开口,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近乎自欺的安慰:

“只要我们晓晓,干干净净立足于世,其他的,都不重要。”

萧钰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抿成一线。她终究没说出口:

不……你的,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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