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省城裹着层薄雾，林晓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心沁出冷汗。
大巴车停在客运站时，电子屏上跳动的实时广告让她晃了神,
全息投影的虚拟偶像正在推销新款折叠手机，光影在玻璃穹顶折射出迷幻的色彩，与林家沟清晨炊烟袅袅的景象恍若隔世。
\"请让一让。\"身后传来急促的催促声。
林晓慌忙让路，却见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脚步生风，蓝牙耳机里还在讨论着\"纳斯达克指数\"。
行李箱滚轮卡在地砖缝隙里，她弯腰去拽，发梢扫过广告屏的冷光，
突然想起马天宇曾经说过：\"等我升职，带你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站在公交站台上，林晓盯着广告牌上的地图反复确认路线。
12路公交车驶来，她拿着钱，却有些无所适从，没有了售票员，都是自行投币。
车厢里投来几道不耐烦的目光，她手忙脚乱地翻找零钱。
\"我来吧。\"邻座的年轻女孩递过一张纸币。\"林晓涨红着脸道谢，
女孩已经闭眼，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摩天大楼刺破云层，玻璃幕墙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碎片，洒在她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上。
转了三趟公交，终于在正午时分抵达伟业大厦。
林晓仰头望去，整栋建筑像座棱角分明的水晶城堡，外立面的智能玻璃正随着阳光强度变换色调。
穿职业装的白领们踩着细高跟匆匆而过，香水味裹挟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她摸出手机时，发现屏幕已经被汗水浸出模糊的指纹。
\"晓儿！\"熟悉的声音从旋转门里传来。
任宽穿着藏青色西装，领带夹闪着低调的光泽，完全不见大学时那个总穿褪色卫衣的影子。
他快步走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可算把你盼来了！路上顺利吗？\"
林晓还未开口，行李箱突然倾斜，里面滚出几包母亲晒的干菜。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听见周围传来压抑的轻笑。
任宽已经蹲下帮忙，指尖碰到褪色的布包：\"阿姨还是这么疼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先去办公室吧，总监在等你。\"
穿过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林晓的帆布鞋踩不出半点声响。
会议室里，投影仪正在播放季度财报，数据在白墙上跳动成彩色的瀑布。
总监是位短发干练的女士，目光扫过林晓起球的毛衣袖口微微挑眉。
简单问了一些专业的知识，其它并不没有问太多，这让林晓松了口气。
专业知识她还是有信心的，虽离开岗位很多年了，但大学里她自认还是学的踏实的。
下班后，任宽坚持要带她去住处。
马路两侧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城市宣传片，霓虹光影在林晓脸上明明灭灭。
\"这是公司给骨干配的公寓，\"任宽打开电梯门，\"虽然不大，但离公司近。\"
房间环境很好，装修的简洁而典雅，窗缓缓拉开，露出璀璨的夜景。
林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高架桥宛如发光的河流，突然想起林家沟的夜路，只有月光和手电筒的微光。
\"冰箱里有速冻水饺，\"任宽放下购物袋，\"明天带你去办张公交卡。\"
他欲言又止，\"晓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当年在学校，你连微积分都能啃下来...\"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林晓苦笑。
窗台的绿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凝着水珠，像她强忍着没落下的眼泪。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豆豆发来的语音：\"妈妈，今天外婆教我认了五个字！\"
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林晓把手机贴在胸口，玻璃幕墙外的万家灯火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深夜，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外面汽车走过，轮胎摩擦地的声音，失眠了。
qq工作群里是白天发新的财务软件培训。
林晓索性点开教程视频，看着屏幕里飞速切换的操作界面，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模拟点击的动作。
窗外，城市永远醒着，写字楼的灯光在云层投下朦胧的光晕，宛如一片不会熄灭的森林。
她知道，从明天起，自己也要成为这片森林里的一株新苗，在玻璃与钢铁的缝隙中，努力生长出属于自己的枝桠。
清晨五点，林晓被手机闹钟惊醒。
她摸索着关了闹铃，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室友。
窗外，城市还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零星的路灯在雾气中晕开微弱的光。
她实在睡不着，就又翻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是豆豆在视频里展示的新画作——这次只有两个火柴人，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和豆豆\"。
早高峰的汹涌人潮是林晓从未经历过的战场。
她被挤在车厢角落，贴着陌生男士的西装，闻着混杂的香水与汗味。
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电话声、谈话声，还有报站声机械地重复着陌生的站名。
当她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公司大楼，衬衫后背已经湿透。
办公室里，同事们早已进入工作状态。林晓打开电脑，盯着财务软件的界面发怔。
昨天培训学的操作步骤在脑海里乱成一团，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对照笔记慢慢摸索。
突然，总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林，把上个月的现金流报表整理出来，十点前要。\"
\"好的，我马上做。\"林晓慌忙应道，手心沁出冷汗。
她在密密麻麻的数据中寻找头绪，却发现系统里的分类与以往完全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脑右下角的时钟显示9:45，她的报表才完成不到一半。
\"需要帮忙吗？\"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林晓回头，是同部门的小雨，扎着利落的马尾，
\"我看你用的是旧版模板，新系统有自动生成功能。\"
说着，她熟练地敲击键盘，几个指令后，报表框架已经成型。
\"太谢谢你了！\"林晓感激地说。
小雨笑着摆摆手：\"刚来都这样，我当初连打印机怎么用都不知道。
\"她压低声音，\"总监虽然严格，但只要肯学，她会教的。\"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林晓焦虑的心。
午休的时候，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任宽发来的消息：\"晚上带你去见几个校友，都是在金融圈打拼的，说不定能帮到你。\"
夜幕降临时，林晓站在高档餐厅的落地镜前整理衣角。
她穿着来省城后咬咬牙买的黑色职业装，却仍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
校友们谈论着股市行情、海外投资，她只能默默听着，偶尔被问起近况，也只是简单带过。
\"听说你离婚了？\"散场时，一位学长突然问道。
林晓握着包带的手收紧，\"嗯，有段时间了。\"
学长摇摇头：\"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我太太辞职在家带孩子，现在跟社会脱节得厉害。\"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回家的公交上，林晓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想起白天小雨教她用软件时自信的模样，想起总监批改报表时虽然严厉却认真的神情。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写下：\"明天早起半小时学系统操作，下班后去图书馆借财务分析的书。\"
凌晨一点，公寓楼的大部分窗户都已熄灭。
林晓的房间却还亮着灯，台灯下摊着笔记和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
困了，她就想想豆豆给她打电话说的话:\"妈妈，老师夸我了！\"
\"豆豆真棒！\"林晓想着，眼眶却有些发热。
还有母亲的声音：\"晓儿，别太累着自己。\"
她起身看着窗外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突然觉得那些高楼不再是冰冷的玻璃森林，而是充满可能的土壤。
只要努力扎根，总有一天，她能在这里为自己，也为豆豆，撑起一片新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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