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金粉还未沉底，天际已堆起铅云。言兮躺在雪莲并蒂的花芯间，腕间怀表的齿轮卡着半片龙鳞，凌渊虚化的身影正用龙尾缠住她渗血的指尖。河面倒映的苍穹突然裂开紫纹，第一道惊雷劈落时，三百青铜棺同时撞响丧钟。
\"醒醒……\"
凌渊的龙角抵住她眉心，龙吟裹着焦灼震碎识海混沌。言兮睁眼看见的，是寒霖残魂凝成的冰雾正笼在自己心口，霜花顺着弑神枪贯穿的伤口往里钻，冻住即将溃散的金丹。
九重天雷在云层酝酿成旋涡，紫电照亮棺椁表面浮动的狐尾图腾。寒霖的声音混着冰碴在耳畔碎开：\"绯夭用你的血唤醒了噬心雷……这劫得你自己熬……\"残魂突然被雷光灼穿，他最后凝实的指尖拂过她丹田，\"碎丹重凝时……想想雪庐那夜……\"
第二道紫雷轰然劈落。言兮被凌渊的龙尾卷着砸向焦土，原先躺着的地方炸开深坑，坑中燃起的雷火里竟映出少年凌渊跪在雪庐前的画面——那是她轮回百世都逃不开的心魔。
\"别看！\"龙爪捂住她双眼，凌渊的逆鳞烫得惊人，\"噬心雷会挖出你最怕的记忆……\"
\"那你呢？\"言兮反手抓住他腕骨，发现龙鳞正在雷光中片片剥落，\"你最怕什么？\"
第三道雷劫劈碎龙尾结界。凌渊化回人形将她护在身下，后心硬生生接下紫雷，嘴角溢出的龙血染红她衣襟：\"怕你想起……我亲手给你钉过镇魂钉……\"
记忆如毒蛇破笼。言兮突然看清轮回中的某个雨夜——凌渊握着她的手腕，将刻有\"言兮\"二字的镇魂钉刺入寒霖心口。雨幕中传来自己崩溃的哭喊：\"为什么骗我？！你说要带他回家……\"
\"因为那时候……\"凌渊的喉结被雷光映得惨白，\"他的魔核已经开始吞噬你的魂魄……\"第四道紫雷贯穿他右肩，龙血在言兮掌心凝成冰珠，\"我宁愿你恨我……\"
雪莲藤蔓突然破土缠住第五道雷劫。寒霖残魂在雷火中重聚，冰霜凝成的虚影握住言兮结印的手：\"别分心！金丹要裂了……\"他引着她的手按向自己胸口，霜花顺着经脉灌入丹田，\"记住雪庐里你答应过什么？\"
更多记忆翻涌而来。言兮看见这世的自己跌坐在雪庐药池，少年寒霖浸在池水中，魔纹正从心口往脖颈爬。他抓着她的手按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上，眼底映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若有一日我彻底入魔……\"
\"我会亲手了结你。\"当时的自己抖得说不出话，眼泪砸在他锁骨，\"然后去黄泉找你讨债……\"
雷劫劈碎冰霜幻象。言兮的金丹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凌渊的龙血与寒霖的霜气在丹田厮杀。第七道紫雷竟化作绯夭的模样，赤瞳妖狐的指尖勾起她下巴：\"可怜呐，两个男人都为你魂飞魄散过……\"雷光凝成的狐尾刺穿凌渊胸口，\"这次选谁先死？\"
\"我死。\"
言兮突然握住弑神枪捅穿自己丹田，鎏金血裹着金丹碎片喷溅而出。凌渊的嘶吼与寒霖的惊呼中，她染血的手指抠进雷劫幻象的眼窝：\"噬心雷不过如此……\"金丹碎片在紫光中重组，每片都映着不同轮回的记忆，\"你们教我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九道雷劫化作巨龙直扑而下。言兮踏着雪莲腾空，碎裂重凝的金丹爆出雪色光芒。往生河水逆流成瀑，三百青铜棺被掀到空中，棺盖内壁的狐尾图腾竟开始脱落。
\"不要！\"绯夭的尖叫自雷云传来，\"那是我的……\"
\"你的祭品？\"言兮捏碎最后一片金丹，紫雷在掌心凝成弓箭，\"物归原主吧！\"
血色箭矢穿透雷龙的刹那，青铜棺轰然炸裂。棺中封存的并非尸骸，而是三百朵裹着狐火的雪莲花苞。凌渊染血的指尖接住坠落的言兮，龙吟带着颤音：\"你竟然把金丹炼成了往生河的魂契……\"
寒霖残魂在消散前轻笑：\"雪庐那夜……你答应的是带我回家……\"他化作霜花融入言兮心口，\"不是黄泉……是这里……\"
绯夭的赤瞳在云层泣血：\"你竟然用紫雷淬去我的烙印……\"狐尾燃起滔天怨火，\"那便一起……\"
\"该结束的是你。\"凌渊的逆鳞突然离体，裹着言兮未干的血迹化作锁链，\"三千年前你诱我剜鳞时，就该料到今日。\"锁链缠住狐尾拽向地面，\"雪莲的情魄，该还了。\"
妖狐左眼窝的雪莲根茎被生生拔出，花芯里掉出半枚龙纹戒。言兮接住戒指的瞬间，往生河底冲出三百道水柱——每道水柱都裹着一片凌渊的龙鳞，鳞片上缠绕的金蝉丝，赫然是寒霖当年抽骨炼器的残片。
\"原来你们早就……\"言兮的眼泪砸在龙纹戒上，戒面浮现出双生并蒂莲的纹路。
\"雪庐初见那日……\"凌渊的唇色已近透明，\"他就把情魄炼进我逆鳞了……\"
紫雷余威突然反扑。言兮尚未愈合的金丹再度裂开，凌渊用最后力气将她推向雪莲花芯：\"快走！你的魂契还未……\"
\"这次谁都不准死！\"她拽住凌渊一同坠入花芯，三百龙鳞与金蝉丝交织成茧。绯夭的怨咒被隔绝在外：\"以为重凝金丹就能破局？往生河认主之日，就是……\"
妖狐的诅咒被雪莲封印。言兮在混沌中听见两颗心跳，一颗染着龙血，一颗凝着冰霜。凌渊的叹息扫过她滚烫的眼皮：\"金丹裂痕需用千年灵力温养……\"
\"用不着。\"她握住心口盘踞的霜气，\"有人把冰魄魂契种在这儿了……\"
九重天外的雷云散尽时，青铜棺碎片已化作莲池。言兮握着龙纹戒坐在池边，看并蒂雪莲在水中开出新蕊。凌渊虚化的龙魂缠在她腕间，尾尖扫过戒面时漾起涟漪，池底忽然传来诡异的啃噬声——
最后一具未炸裂的青铜棺正在池底蠕动，棺缝溢出的黑雾里，隐约可见数百双赤瞳同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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