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的尽头没有门。
只有一片漂浮的星砂，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在空中缓缓旋转。每粒沙都映着微光，像是藏着未说完的话。苏曼曼的腿还在抖，不是疼，是那股从血脉深处涌上来的熟悉感太强烈——她能听见织丝的声音，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震动，顺着地脉传到脚心。
花自谦没再说话，只是把点妆笔咬在嘴里，腾出手一把扯下外袍，撕成条状，绑紧她的左腿。黑丝已经滑到脚踝，封印纹路黯得几乎看不见，但他动作很稳，像在包扎一件易碎的古董瓷器。
“别崩。”他低声道，“再撑一会儿。”
“你才别崩。”她冷笑，“刚才那一招耗了你三成气吧？心口是不是又裂了？”
他没答，只笑了笑，把笔夹回耳后，指尖沾血，在两人鞋底各画了个符。
地面立刻稳了。
星砂不再飘，而是开始下沉，露出下方一口倒悬的井。井壁由无数细密丝线编织而成，泛着冷银光泽，像是某种活物的神经网络。正中央，一颗巨大的球体悬浮着，通体由凝练的星力构成，表面不断有光影闪动，像在重播某段无法停止的记忆。
“这就是本体？”苏曼曼眯眼。
“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花自谦盯着那球，“是‘卡住’了的东西——就像老式录像带反复倒带，偏偏卡在最痛的那一帧。”
话音刚落，球体猛地一震。
一圈螺旋状的星刺从表面弹出，如荆棘般扩张，瞬间将整个空间封锁。空气里响起密集的嗡鸣，像是千万根针同时振动。苏曼曼瞳孔一缩，织霞手本能地护在胸前，指尖渗出一缕银丝，刚触到空气就被星刺击碎。
“它认我。”她喃喃，“但它不想让我靠近。”
“废话，谁想让外人拆自己硬盘。”花自谦抽出点妆笔，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痕，“破执印，开！”
笔尖落下，嗡鸣声短暂中断了一瞬。
就这一瞬，苏曼曼抬手，咬破指尖，血珠甩出，在身前拉出七道血丝。她双手翻飞，织霞手全力催动，血丝迅速交织成网，挡在两人前方。
星刺再度袭来，撞上网面，竟被反弹回去几根。
“行啊，临时升级成反甲了？”花自谦咧嘴。
“闭嘴！”她喘了口气，“这玩意儿吃情绪，你越轻松它越暴躁！”
果然，球体表面光影一变，浮现出十几张扭曲的脸——有男有女，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全是曾被白莲儿用《女诫》咒丝操控过的玄门弟子。他们的嘴在动，却没有声音，只有强烈的怨念通过星力直接冲击神识。
花自谦脑仁一胀，前世画面差点窜出来：明朝屠城时，他亲手斩断的最后一根绣线；民国戏班里，白绫勒进脖颈的窒息感……他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清醒。
“别看脸！”他吼，“看纹路！那些人脸是干扰，真正的攻击在丝线上！”
苏曼曼立刻低头，天孙目开启。视野中，每一张脸背后都连着一根极细的黑线，源自球体核心，缠绕成结，像是打了一个死扣。
“结在‘合卺’上。”她咬牙，“它把婚誓当成了锁魂阵眼。”
“那就剪了。”花自谦一甩乾坤袖，百匹蜀锦如云铺展，层层叠叠挡在前方，形成缓冲带，“你织你的网，我冲前面。”
“你疯了？防御全靠我撑着！”
“我知道。”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亮得吓人，“所以我得快点。”
下一秒，他整个人冲了出去。
蜀锦在空中炸开，化作数十道丝刃，直扑星刺群。他左手结印，右手抽出藏在袖中的弑神织女剑——剑身漆黑，唯有刃口一抹寒光，像是从夜色里抠出来的。
剑锋所至，星刺断裂。
但断口处立刻再生，速度越来越快。
“镜像再生！”他低骂，“这玩意儿还会学！”
果然，球体表面光影一闪，两个傀儡凭空出现，一个持剑，一个织网，动作和他们一模一样，甚至连花自谦挥剑时歪头的习惯都复刻了。
“挺会抄作业啊？”他冷笑，“可惜缺个原创思维。”
他突然停下进攻，转身一把抓住苏曼曼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
“你干嘛？”
“借点血。”他说完，低头咬破她手指，血滴落在剑身上，顺着他掌心的经络流入体内。
并蒂莲光骤然亮起。
他双臂一振，金蛇缠丝手全力催动，无数丝线从指尖射出，在空中布下一张逆向运转的大阵。丝线交错间，形成一个倒写的“解”字。
“逆命丝阵，封！”
那些刚成型的傀儡动作一滞，再生速度明显减慢。
“现在！”他大喊。
苏曼曼咬牙，十指疾舞，指尖血不断溢出，在空中绣出半幅《璇玑图》残纹。图案未成，却已引动天地共鸣，一道淡金色的并蒂莲虚影将两人包裹其中。
“走！”她推了他一把。
两人合步向前，共执一剑，直刺星力球最中心那一点赤光——那是所有丝线汇聚的节点，也是整座阵法唯一的“心跳”。
星刺疯狂攒射，却被逆命丝阵和回光镜网层层拦截。
距离越来越近。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花自谦肩胛忽然剧痛，他想起什么，猛地拔出一根护妻神针插进骨头缝里，痛得额头冒汗，却笑了一声：“这点痛，比不上看你穿黑丝走秀那天的心跳。”
苏曼曼眼角抽了抽：“你这时候还能开车？”
“生死关头，不飙一句算对不起观众。”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剑尖终于触及球体表面。
一瞬间，光芒炸裂。
苏曼曼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巨力拽住，整个人往前猛冲。她最后看到的是花自谦的侧脸，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听不见。
只有织霞手还残留着半幅血纹，微微发烫。
她的左腿黑丝彻底脱落，滑落在地，像一条褪去壳的蛇。
花自谦心口三根金针同时震颤，其中一根咔地裂开，一道暗红血线顺着衣襟流下。
他们的身体被能量洪流卷起，直直撞向那颗星力球。
就在即将没入的刹那，球体内部闪过一行字：
“阎罗嫁衣，进度99.7%。”
苏曼曼的指尖离那行字只剩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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