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昌偏师受挫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金军大营,激起的涟漪让原本就因弘州初战不利而有些沉闷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
完颜宗望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一众金军高级将领分列两侧,个个面色肃然,再无之前的骄狂之气,
完颜诺,完颜昌等人都垂着头,败军之将,无言以对,
完颜宗望端坐主位,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面前的舆图,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弘州城坚,守将悍勇善守,非旦夕可下……”
“然,那镇朔军的狼骑,狡诈如狐,动如雷霆,乃我心腹之患!”
他目光扫过众将:
“此前,是我轻敌了,以为携大军之威,可一鼓而下,现在看来,贺烽对此早有准备,其麾下文武,皆非庸才……”
“大帅,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一员将领忍不住问道,
完颜宗望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向弘州:
“强攻伤亡太大,且需提防狼骑袭扰,既然急攻不下,那便围而不打,以困代攻……”
“围困?”
完颜诺皱眉:
“大王,我军粮草转运亦非易事,长期围困,恐师老兵疲,且大同贺烽主力未出,万一……”
“没有万一!”
完颜宗望打断他:
“围困并非枯坐,其一,加大炮车打造力度,日夜不停轰击弘州城墙,消磨其防御,动摇其军心,”
“其二,分兵肃清周边,修筑堡寨,切断弘州与外界的联系,尤其是要防范镇朔军从大同方向的增援或粮草输送!”
他手指移向弘州北面广袤的区域: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必须解决苏锐的狼骑!完颜昌之败,根源在于我军对战场遮蔽不足,对狼骑动向掌握不清……”
他看向麾下另一员将领,完颜色奎屯:
“色奎屯,你素来谨慎,本王与你精骑一万五千,再配以五千弓骑,命你专门负责清剿苏锐狼骑!”
“不必急于求成,稳扎稳打,压缩其活动空间,寻其主力,力求一战歼之!你可能做到?”
完颜色奎屯出列,沉声应道:
“末将领命!必不负大帅重托!”
完颜宗望点点头,刚想回过身对其他人下令,不想一口气没喘匀,引得连声咳嗽……
身旁完颜宗辅赶紧上前一步搀扶:
“大帅……”
完颜宗望一手捂着嘴,另只手连连摆手示意无碍
尽管完颜宗望强作镇定,但在场的将校皆看得出来,他的身体自攻破了那宋人的都城之后,每况愈下
完颜宗望坐回主位,连连粗喘了好几口气,又对其他人下令:
“其余各部,按计划行事,深沟高垒,围困弘州!”
“同时,多派细作,潜入大同,散播谣言,离间贺烽与其新附之民,尤其是那些契丹,奚人部族,告诉他们,只要肯归顺,既往不咎,仍享富贵!……”
言罢,完颜宗望仍是不住的咳嗽……
一旁的完颜宗辅满脸的担忧,对着大帐内的将校建议道:
“大帅需要休息!诸位先回本部,之后有传令再议!”
这种越俎代庖的事若是别人,众人自不会应允,但看出面的是完颜宗辅,众将欣然允诺而退
众将且退,只留完颜宗辅在一旁侍候
他从完颜宗望的策略转变中,能看的出他的意图,这方略也显示出他作为一名优秀统帅的战略高度眼光
金军从试图速战速决的猛攻,转变为更具耐心和策略性的围困,清剿与分化组合拳,
完颜宗望是要用绝对的实力和资源,慢慢绞杀贺烽的前沿据点,并拔除其机动的爪牙,
……
完颜宗望军令之下,金军的大营开始变得更加忙碌,
但不再是急于进攻的躁动,而是转变为一种更有秩序的忙碌,
更多的炮车被建造出来,日夜不停地向弘州城倾泻石弹,
金军开始在弘州外围挖掘壕沟,修筑壁垒,一座座营寨如同铁锁般,渐渐将弘州围困起来,
同时,完颜色奎屯率领两万精锐骑兵,如同梳子一般,开始对弘州以北,以西的广大区域进行拉网式清剿,
他们不再分兵冒进,而是保持严整队形,建立临时补给点,步步为营,试图将苏锐的狼骑逼入绝境,
……
弘州城内,李锐武切实因为完颜宗望的封锁围城感受到了压力,
金军的炮击虽然暂时无法轰塌加固后的城墙,但日夜不休的轰击,对士气和城防设施造成持续的消耗让城内的可用资材捉襟见肘,
城外金军营垒相连,斥候难以出入,城内的存粮虽然充足,但长期被围,终非长久之计,
面对这样的窘境,李锐武眼神依旧凶悍,对着城外的金军军阵骂骂咧咧,
“他娘的,完颜宗望这老小子,学精了,跟俺玩起围城来了!就你他娘那岁数!能不能活到老子城破都不知道,还敢跟老子耗着!……”
“想困死老子?没那么容易!老王,带人晚上缒城而下,去摸摸金狗的炮阵,看能不能给他烧了!”
……
在北方的山峦草原之间,苏锐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完颜色奎屯的清剿战术极为难缠,狼骑惯用的诱敌,伏击手段,在对方严密的阵型和充足的兵力面前,效果大减!
几次小规模接触,狼骑虽然凭借机动性和战斗力占了便宜,但无法撼动完颜色奎屯的主力,自身的活动空间却被不断压缩……
“将军,金军这次来的主将很稳,不好对付,我们是不是暂时后撤,避其锋芒?”
身边的副将一脸的担忧
苏锐看着舆图上代表金军清剿方向的箭头,摇了摇头:
“不能撤得太远,我们在这里,就像钉在完颜宗望侧背的一根刺,他攻打弘州就不能尽全力,一旦我们退了,弘州那边的压力会更大……”
他目光锐利地寻找着地图上的细节:
“完颜色奎屯想逼我们决战?那就给他找个好地方!”
“传令,向西北方向的白水泺转移,那水网密布,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展开,却有利于我们狼骑发挥,我们在那,跟这货,好好掰扯掰扯,这骑兵,到底谁是老大!”
……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弘州被围,但一时难下,
狼骑被逼退,却依旧灵动,
完颜宗望的稳健策略初见成效,但距离他的战略目标还相差甚远,
而贺烽,在大同城中,默默注视着前线送回的军报,酝酿着下一步的破局之策,
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短暂的宁静,不过是更大规模,更惨烈风暴来临前的序幕!
决定西京路乃至整个北方命运的关键对决,正在这看似僵持的局面下,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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