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阴风突然转向，卷起地上的纸灰打着旋儿飘向神龛。肖天机正捏着那页写有“九阴局标记”的日记纸页，指尖的阴火刚要燃起，就听见一阵极细微的“沙沙”声——不是虫爬，也不是风吹草动，倒像是无数细针在布料上快速移动。
“谁？”林九渊猛地转身，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赵青已经将三张爆符捏在手心，符纸边缘因灵力激荡而微微颤动；钱明则迅速后退半步，指尖在腰间的铜钱串上一拂，七枚铜钱无声无息地落在脚边，布成个简易的防御阵。
雪璃从肖天机肩头跃下，弓起身子对着祠堂东侧的阴影低吼，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一团模糊的黑影。那黑影贴着布满蛛网的神龛边缘移动，所过之处，蜘蛛突然集体坠网，蜷缩成黑色的小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震慑。
“咔哒——咔哒——”
一串银饰碰撞的轻响打破了死寂。阴影里缓缓走出个佝偻的身影，她穿着靛蓝色的土布长裙，裙摆和袖口绣着暗红色的虫纹，头上裹着块发黑的头巾，露出的脸颊布满皱纹，却镶嵌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最让人忌惮的是她手里的竹筒——那竹筒有手臂粗细，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符号，筒口用红布封住，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虫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每晃一下，祠堂里的温度就降一分。
“外来的娃娃，胆子不小。”老妪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沙哑却带着穿透力，她的目光扫过肖天机手里的日记，瞳孔微微一缩，“张老三的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肖天机没有立刻回答，阴眼悄然运转。他看到老妪周身缠绕着淡绿色的气丝，那些气丝并非邪气，而是带着草木与虫豸的生机，与她手中竹筒里散发出的阴寒气息形成奇妙的平衡。更奇异的是，她的发髻里插着根银簪，簪头雕成的蛇形图案竟在缓缓吐信，像是活物。
“我们是来调查赶尸匠灭门案的。”肖天机收起日记，指尖的阴火悄然散去，“那些戴青铜面具的人，你见过？”
老妪听到“青铜面具”四个字，握着竹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往祠堂门口看了一眼，那里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浓郁，隐约有黑影在雾中晃动。“进来再说。”她突然转身，用竹筒对着门口的雾气轻轻一点，筒里的虫鸣骤然尖锐，雾气竟像活物般往后退了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
钱明刚要迈步，就被肖天机按住。“阁下是苗疆来的蛊婆吧？”肖天机的目光落在她裙摆的虫纹上，“这种‘百虫绣’，只有湘西十万大山里的养蛊人会用。”
老妪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眼睛里多了几分审视：“娃娃懂得不少。老婆子阿依，住在下游的蛇蛊寨。”她顿了顿，竹筒往地上轻轻一顿，“你们要找的人，也在找我们寨子的‘镇寨蛊’。”
赵青忍不住插嘴：“镇寨蛊？和灭门案有关？”
“何止有关。”阿依掀开竹筒上的红布，里面立刻爬出来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通体碧绿，背生双翼，落在她的手背上却不伤人，“那些戴面具的人，用黑骨针控制了附近三个寨子的蛊王，逼我们交出‘引路蛊’——只有引路蛊，能找到藏在丙穴里的东西。”
肖天机心中一动：“丙穴里的东西，是黄泉骨？”
阿依的眼睛猛地睁大，手背上的碧虫突然躁动起来：“你们果然是为黄泉骨来的！”她猛地举起竹筒，筒口对准肖天机，虫鸣瞬间变得刺耳，“老婆子就知道，外来人没一个好东西！”
“等等！”林九渊急忙上前一步，“我们和那些面具人不一样！他们杀了赶尸匠，控制了九阴局的人，我们是来阻止他们的！”
阿依的动作顿住，目光在林九渊的桃木剑和赵青的符纸上扫过：“九阴局的弟子？去年陈玄礼来过蛇蛊寨，还帮我们镇压过一次尸潮……”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可现在，他的人却和面具人混在一起，用黑骨针扎死了我们寨子里的大长老。”
雪璃突然窜到阿依脚边，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裤腿。阿依愣了一下，看着雪璃琥珀色的眼睛，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这貂儿灵性得很。”她重新盖住竹筒，虫鸣恢复了低沉的嗡鸣，“老婆子可以信你们一次，但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你说。”肖天机点头。
“面具人抓走了我们寨子里的十二名少年，要用来炼制‘活蛊容器’。”阿依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就藏在丙穴附近的废弃矿洞里，我试过救人，却被他们的‘蚀骨雾’挡了回来。你们帮我救出孩子，老婆子就告诉你们面具人的底细，还能借你们引路蛊，找到丙穴的入口。”
祠堂外的雾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犬吠，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钱明脸色一变：“是噬血犬！他们找到这里了！”
阿依往门口看了一眼，眼神变得锐利：“他们的‘闻魂犬’能嗅到生人的气息。现在走，正好撞进他们的包围圈。”她用竹筒在地上快速画了个圈，圈里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虫影，“老婆子的‘雾隐蛊’能帮你们藏身，但得快！”
肖天机没有犹豫，对林九渊使了个眼色：“救人。”
林九渊立刻点头，桃木剑在掌心一转：“矿洞的位置？”
“从后山的‘断蛇崖’下去，第三个岔路口有棵倒长的榕树，那里就是入口。”阿依将一只碧虫放进个小小的竹管里递给肖天机，“拿着它，引路蛊能避开矿洞里的机关。记住，别碰那些黑骨针，上面的‘腐心咒’沾着就没救。”
肖天机接过竹管，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阴眼看到碧虫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与丙穴方向的气息隐隐呼应。“雪璃，带路。”他低喝一声，雪璃立刻窜向祠堂后门，那里的木板早已腐朽，一撞就开。
阿依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对着空气吹了声口哨，祠堂里的虫影瞬间消失。她转身走向神龛，从供桌下摸出个黑色的陶罐，里面传来沉闷的嘶吼，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活物在里面挣扎。“老婆子去引开他们，你们抓紧时间。”她喃喃自语，抱着陶罐消失在浓雾里，只留下满室若有若无的异香。
肖天机等人顺着雪璃指引的方向穿过密林，身后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爆炸声。赵青一边跑一边回头：“那老婆婆靠谱吗？她一个人……”
“苗疆蛊婆的手段，比你想象的厉害。”肖天机握紧手中的竹管，里面的碧虫正轻轻震动，指引着方向，“她刚才在祠堂布了‘百虫阵’，那些噬血犬进去，就是给虫子送食的。”
林九渊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他停下脚步，指向前方的断崖：“那里有阴气流动，很可能就是矿洞入口。”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断崖下的雾气里，隐约能看到棵形态诡异的榕树——它的根须向上生长，缠绕着裸露的岩石，树冠却埋在地下，只露出几根扭曲的枝干，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爪。
而在榕树周围的雾气里，正飘荡着无数淡红色的光点，像是引路的鬼火，在阴眼的视野里，每点红光都是一个被束缚的魂影，正朝着榕树的方向缓缓移动。
“是那些被抓的少年。”肖天机的眼神冷了下来，指尖的阴火再次燃起，“看来不用找入口了，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雪璃对着榕树低吼一声，前爪指向树根处的一个洞口，那里的雾气正呈现出漩涡状流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在这不见天日的矿洞里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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