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山的暮色被血煞祭坛的余烬染成暗红，玄门弟子的欢呼声穿透云层，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肖天机站在封正台边缘，看着阴山派弟子如丧家之犬般窜入深涧对岸的密林，桃木剑上的血迹顺着剑刃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穷寇莫追。”林九渊走到他身边，拂去肩头的烟灰，“他们的主力已散，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残兵，追下去反而容易中埋伏。”他的目光扫过深涧对岸的密林，那里的阴影中仍有零星的黑气闪烁，显然还有漏网之鱼在窥伺。
凤瑶的火凤低空掠过密林，赤红色的火焰在树梢留下道道焦痕，像是在画一道无形的界限。“火凤的气息能暂时镇住他们，三日之内不敢再靠近闾山。”她收回玉笛，赤裙在晚风中轻轻摆动，“但也只能镇三日。”
肖天机点头，转头看向战场。闾山弟子正用镇魂钉清理散落的阴兵残骸，每枚钉子落下，都能听到一声细微的魂鸣——那是阴煞被彻底净化的声音。茅山弟子则忙着救治伤员，清玄子的拂尘在伤员上空轻扫，淡金色的灵光拂过伤口，焦黑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肉。
最热闹的是龙虎山弟子那边，他们正围着张云鹤，七嘴八舌地说着刚才的激战。张云鹤靠在盘龙柱上，虽然头发仍白，脸色却好了许多，他挥挥手让弟子们安静，目光却落在封正台中央的黄泉骨上，眼神凝重。
守月蹲在石龛旁，小心翼翼地用锦布擦拭着黄泉骨上的灰尘。骨片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之前沾染的那滴血迹已被彻底吸收，表面隐约浮现出一道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地图的轮廓。“肖大哥，你看这个。”她招手让肖天机过去，指着纹路道，“这和我爹日记里画的‘幽冥锁’很像，说是能锁住通道的第一道门。”
肖天机俯身细看，阴眼中的青光掠过纹路，果然在骨片边缘看到几个模糊的篆字，正是《阴符经》中记载的“镇、锁、封”三字。“看来这半块黄泉骨，比我们想的更重要。”他轻声道，“周明远说幽冥通道三日开启，恐怕就是想集齐骨片，破解这幽冥锁。”
雪璃从肖天机肩头跳下，凑到黄泉骨旁嗅了嗅，突然用小爪子指向骨片纹路的交汇处。那里有一个极淡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肖天机指尖轻轻按在凹陷处，骨片竟微微发热，一股微弱的地脉灵气顺着指尖传来，与闾山的龙脉隐隐呼应。
“它在认主。”凤瑶走了过来，玉笛轻敲掌心，“黄泉骨是地脉锁钥，能感知到守护它的人是否心怀正道。看来它认可你了，肖道友。”
肖天机收回手，骨片的温度渐渐散去。他站起身，看向正在清理战场的玄门弟子，他们脸上虽带着疲惫，却难掩胜利的喜悦——有人在修补断裂的幡旗，有人在掩埋牺牲同门的尸身，还有人在互相展示着缴获的阴山派法器，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
“张道长，伤亡如何？”肖天机走到张云鹤身边，递过一瓶疗伤丹药。
张云鹤接过丹药，倒出一粒吞下，苦笑道：“龙虎山折损了十七名弟子，茅山那边更重些，李师兄……没能撑过来。”他看向不远处正在为李师兄整理遗容的阿竹，那孩子肩膀还在渗血，却挺直了腰杆，正用布仔细擦着李师兄染血的拂尘。
“闾山弟子牺牲了九人。”墨尘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刚指挥弟子加固完防御阵，“但黄泉骨保住了，封正台的地脉也没被彻底污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清玄子走过来，拂尘扫过地上的符纸灰烬：“阴山派这次来的，只是周明远带的先锋，真正的主力恐怕还在酆都。他们故意在闾山闹这么大动静，一是想抢黄泉骨，二是想消耗我们的力量。”
众人沉默片刻，都明白清玄子的意思。闾山一战虽胜，却也暴露了玄门的软肋——各门派虽联手，却缺乏统一的调度，若非肖天机、林九渊、凤瑶等人临时配合默契，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整合力量。”肖天机开口道，目光扫过在场的各派负责人，“三日后天色未亮，幽冥通道就要开启，我们没时间再耗了。”他顿了顿，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建议分兵两路：一路由张道长、清玄子长老和墨尘道友带领，留守闾山，加固防御，守护黄泉骨，防止阴山派声东击西；另一路由我、九渊兄、凤瑶姑娘和守月姑娘带队，立刻赶往酆都，找到幽冥通道的阵眼，设法阻止它开启。”
“我也去！”阿竹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李师兄的拂尘，“李师兄说过，茅山弟子不能怕死。我认得一些爹留下的地图，或许能帮上忙。”
肖天机看着他肩胛的伤和眼中的坚定，点了点头：“好，你跟我们走。”
雪璃在一旁“吱吱”叫了两声，用爪子拍了拍肖天机的裤腿，像是在说“别忘了我”。
凤瑶看向林九渊：“炎凤谷的火凤速度快，可载三人，剩下的人需乘法器赶路，争取明日午时抵达酆都。”
“龙虎山有‘飞云舟’，可载五人，速度虽不及火凤，却也能跟上。”张云鹤补充道，“我这就让弟子去准备，你们今夜休整一晚，明早天不亮就出发。”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闾山弟子在封正台周围布下三重防御阵，外层是龙虎山的雷纹阵，中层是茅山的符阵，内层是闾山的镇魂阵，将黄泉骨护得严严实实。受伤的弟子被安置在密室后的石室，由清玄子亲自疗伤。
夜色渐深，肖天机坐在盘龙柱下，擦拭着桃木剑。剑身上的《阴符经》篆文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白天激战时融合的四色灵力虽已散去，却在剑骨里留下了一丝微妙的感应，仿佛随时能再次凝聚。
林九渊走过来，递给他一壶热茶：“在想周明远的话？”
肖天机接过茶，抿了一口：“他说他爹在酆都准备着，阴山派掌教亲自出手，恐怕不好对付。”他想起周明远那柄断裂的魔杖，“蚀魂石里的血虫，和《尸解成仙术》残卷上的记载很像，看来阴山派的邪术，都和这父子俩脱不了干系。”
“更麻烦的是幽冥通道。”林九渊望着酆都方向的夜空，那里的乌云比别处更浓，“传说通道另一端是‘枉死城’，里面的阴煞一旦涌出，凡间会变成炼狱。”
凤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炎凤谷的古籍说，开启幽冥通道需要‘三祭’——祭血、祭骨、祭魂。周明远在闾山用阴兵的血完成了‘祭血’，抢黄泉骨是为了‘祭骨’，剩下的‘祭魂’……恐怕是要用酆都的亡魂。”
这话让肖天机心头一沉。酆都本就是亡魂聚集之地，若被阴山派用来祭阵，后果不堪设想。
守月抱着父亲的日记走过来，借着月光翻看：“爹在日记里写，幽冥通道的阵眼藏在‘奈何桥’下，那里有块‘镇狱石’，只要毁掉它，通道就会暂时关闭。”
“奈何桥？”肖天机想起《阴符经》里的记载，那是阴阳两界的交界点，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我们怎么过去？”
“爹说，黄泉骨能指引方向。”守月指着骨片上的纹路，“这上面的路线，终点就是奈何桥。”
雪璃突然竖起耳朵，朝着深涧方向警惕地嘶鸣。众人立刻起身，只见深涧对岸的密林里，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随即消失不见——是周明远留下的监视者，在确认他们的动向。
“看来他们知道我们要去酆都了。”林九渊握紧了手中的法尺，“路上不会太平。”
“正好。”肖天机将桃木剑归鞘，眼中闪过锐光，“让他们看看，玄门正统不是好欺负的。”
夜色中的闾山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防御阵的灵光在风中闪烁，像一颗颗警惕的眼睛。玄门弟子们依偎在一起休息，明天等待他们的，是更遥远的路途，更凶险的战场。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守护的不仅是一块骨头，一座山，更是阴阳两界的平衡，是人间的安宁。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飞云舟已停在封正台广场，火凤也振翅待发。肖天机最后看了一眼守护黄泉骨的张云鹤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保重。”张云鹤挥了挥七星杖，杖顶的铜铃发出清越的响声，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我们在酆都等你们的好消息。”清玄子拂尘轻扬，眼中满是期许。
肖天机、林九渊、凤瑶、守月、阿竹依次登上火凤和飞云舟。雪璃蹲在肖天机肩头，回头望了一眼闾山，然后坚定地转过头，望向酆都的方向。
火凤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率先冲天而起，赤红色的羽翼划破晨雾，留下一道温暖的轨迹。飞云舟紧随其后，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闾山的身影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云层中。肖天机站在飞云舟前端，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手中的黄泉骨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着方向。
他知道，击退阴山派的突袭只是开始，真正的决战，在酆都，在奈何桥，在那座即将开启的幽冥通道前。而他们的剑，已经擦亮，他们的心，早已做好准备。
残阳洗尽了闾山的血迹，却洗不掉空气中的紧张。一场更大的风雨，正在酆都的上空汇聚，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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