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刚过晚饭时分便渐渐起了势头。川省盆地特有的湿润气息,像一层细密的纱,裹着稻田的清香、泥土的腥气,还有远处溪涧隐约的水汽,慢悠悠漫过红光公社东风大队长冲第三生产队的田埂。刚分家不久的秦家新屋,烟囱里最后一缕炊烟被晚风扯散,屋前的空地还留着白日里太阳的余温,踩上去暖烘烘的,混着泥土的松软,让人心里也跟着踏实。
吃饱饭的秦家众人,没谁敢多耽搁。这分的新屋是堆积柴火的旧瓦房,墙体有些斑驳,屋顶的瓦片偶尔还会漏下几滴雨,院前的地面也没来得及平整,坑坑洼洼的积着些雨水。秦父秦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灭,他盯着院里堆着的几块厚实木板,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奔宇,宏良,你们俩搭把手,把床先支起来,孩子们还小,总不能让嫣凤抱着凑活。”
江奔宇应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饭团。这顿饭是分家后的第一顿正经饭,饭熬得干稠,就着咸鱼干和腊肉、青菜,却让一家人吃得格外香。秦母王秀兰把碗筷往木盆里一放,也过来帮忙:“这木板还是前两年队里盖仓库剩下的,结实着呢,就是得找平了,不然睡着硌得慌。”
秦宏良是秦家最小的儿子,十七岁的年纪,正是浑身是劲的时候,他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奔宇:“姐夫,我来抬木板,你找木墩子垫着。”江奔宇点点头,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几根粗木方,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和几根铁钉——这年头,物资紧俏,铁钉都是按个算的,还是秦父从旧的木板上撬出来的。
“先把木板摆匀了,两两对齐,”江奔宇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扛起一块木板,木板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微微一沉,“宏良,你扶着这边,别让它歪了。”
秦宏良连忙上前,双手死死攥住木板边缘,脸憋得通红,跟着江奔宇的脚步,慢慢把木板挪到预定的位置。
秦父掐灭了旱烟锅,也过来帮忙,三人合力,将四块木板搭成了两张简易的床架。
秦母黄秀兰则在一旁收拾着屋里的杂物,她把带来的旧被褥铺在刚搭好的床板上,又找来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叠成厚厚的垫子,垫在被褥底下:“委屈孩子们先凑活几晚,等过明天去队里预支点工分,换点布票,再给孩子们做个新褥子。”秦嫣凤抱着刚喂完奶的双胞胎,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两个小家伙吃饱了,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偶尔发出一两声咿呀的软语,像两颗刚发芽的嫩豆,惹人疼惜。
秦春竹是秦家唯一的女儿,比秦宏良小三岁,性子文静,她默默地收拾着碗筷,端到柴房不远处的水井边,拿起葫芦瓢舀起水,一点点清洗着。井水带着股清冽的凉意,溅在手上,驱散了傍晚的闷热。她时不时抬头看向院里忙碌的众人,尤其是看向江奔宇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敬佩——这个姐夫是城里下来的知青,长得周正,干活也利索,不像村里有些男娃那样毛手毛脚。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两张简易的木板床总算组装好了。床架虽然简陋,却看得出来很结实,铺好被褥后,倒也显得干净整洁。秦父直起身,捶了捶腰,看着收拾得差不多的屋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样就像样多了,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秦母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是啊,有个安稳住处,比啥都强。”
江奔宇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里也泛起一股暖流。看着妻子温柔的脸庞,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心里充满了干劲,只想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晚风越来越凉,吹得院角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月亮已经挂在天空之上有两个时辰了,像一面银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天际残留着一抹淡紫的银色光晖,将远处连绵的丘陵晕染成模糊的剪影,像是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田埂边的青蒿、狗尾巴草上还凝着雾水,晶莹剔透的,晚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打在人胳膊上,泛起一阵凉丝丝的惬意,驱散了白日里的燥热。
江奔宇看着院外黑漆漆的田野,忽然心里一动。他转头看向秦嫣凤,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嫣凤,我去田里摸点东西,给你和孩子们补补身子。”
秦嫣凤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夜里天黑,田埂又滑,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秦父、秦母和秦宏良、秦春竹都看了过来,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秦老实磕了磕烟锅,语气带着几分质疑:“奔宇,你说去摸鱼?村里的老渔户都是靠着下鱼笼,守上一两天才有收获,你就靠一把手电筒,能抓到鱼?”
王秀兰也跟着点头:“是啊,夜里鱼都沉在水底,不好抓。再说这田渠里的鱼,又小又滑,平日里也没谁夜里去摸的。”
秦宏良更是眼睛瞪得溜圆,一脸的不可思议:“姐夫,你真能行?我听说城里来的知青,连锄头都不会拿,你还会摸鱼?”他这话倒是没恶意,只是觉得有些新奇——在他的印象里,知青们都是读书的,干农活都费劲,更别说摸鱼这种需要技巧和经验的活计了。
秦春竹也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带着几分疑惑。
江奔宇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空口说白话没用,得拿出实际行动来。他转头看向秦嫣凤,语气带着几分叮嘱:“夜里蚊子多,你把孩子们看好了,别让蚊子叮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便转身走进屋里,抄起桌子上那盏铁皮手电筒。这手电筒是他带来的,外壳已经有些锈迹,但依旧结实。他捏了捏灯头的铜圈,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然后试了试开关——“啪”的一声,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暮色,在泥地上投下一圈晃动的光晕,像一朵昏黄的花,在黑暗中绽放。
这电池是上个月托公社供销社的小惠留的,这年头物资紧俏,一节一号电池金贵得很,能省着用半个月。平日里除了夜间急事,这手电筒都被江奔宇宝贝似的收在随身携带的空间里,生怕磕着碰着,更舍不得随便用。他看着光柱,心里盘算着,今晚用不了多久,应该能省不少电。
“宏良,东西带齐了?”江奔宇转头看向院门口,秦宏良已经兴冲冲地跑回自己屋里,翻出了鱼篓和镰刀。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好动的年纪,一听说要去摸鱼,刚才的质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满满的雀跃。
秦宏良正弯腰系着草鞋,那草鞋是秦母用稻草编的,鞋底厚厚的,穿着透气又防滑。他的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小腿上还沾着些泥点,是下午在旧房子那边帮着搬家时蹭上的。他手里攥着个竹编的鱼篓,鱼篓是秦父有空时编的,竹篾细密,做工扎实,就是边缘有些磨损了。背上还斜挎着一把缺口的镰刀,刀身虽然有些锈,但刀刃依旧锋利——这镰刀是队里分的,平日里用来割草、砍柴,用处大得很。
“姐夫,都齐了!”秦宏良直起身,拍了拍鱼篓,竹篾发出清脆的响声,“鱼篓、镰刀,还有你说的粗棉线,我绕了三圈在手腕上呢!”他说着,抬起手腕,露出缠着的粗棉线,脸上满是邀功的神色。
秦嫣凤刚给双胞胎掖好被褥,见江奔宇要出门,连忙从屋里拿出件蓝布褂子。这褂子是江奔宇的,洗得有些发白,袖口还打了个补丁,但依旧干净整洁。她走到江奔宇面前,踮起脚尖,把蓝布褂子往他身上披:“夜里风凉,别冻着。田埂滑,你们慢着点,抓不着也没事,早去早回。”
江奔宇顺势拢了拢褂子,布料上还带着媳妇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秦嫣凤平日里洗衣服用的皂角,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让他心里暖暖的。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你男人的摸鱼打猎的本事你可是清楚的。想想在古乡村,我和龙哥、虎哥,夜里摸鱼、上山打猎,啥没干过?等会儿给你和娃们带几条大鲫鱼回来,炖汤喝,补补身子。”
秦嫣凤知道他没说大话,刚认识的时候,她就听村里有人说过,江奔宇下乡后,也是个能干的,摸鱼打猎样样在行。她抿着嘴笑了笑,又转头叮嘱秦宏良:“跟着你姐夫,听他指挥,别乱跑,注意脚下。夜里田埂上有碎石子,别崴了脚。”
“晓得了姐!”秦宏良响亮地应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跟着江奔宇往田里跑。
江奔宇冲秦嫣凤挥了挥手,便带着秦宏良往田埂走去。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悠,像一盏引路的灯,照亮了脚下坑坑洼洼的泥路。泥路上印着深浅不一的脚印,那是白天生产队里社员们下地干活时留下的。田埂两旁的稻田里,稻苗已经长到半尺高,绿油油的一片,像一块无边无际的绿毯子。晚风拂过,掀起层层稻浪,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呢喃,又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秦宏良跟在江奔宇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夜里的田野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里喧闹的蛙鸣,到了夜里变得更加清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虫鸣,还有远处溪涧水流的哗哗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夜田交响曲。他忍不住小声问:“姐夫,咱们真能夜间抓到鱼吗?我以前跟着村里的李大爷下过鱼笼,守了两天才抓到三条小鱼。”
江奔宇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夜里抓鱼,讲究的是技巧。白天太阳晒,鱼都躲在深水区,或者藏在水草里,不好抓。夜里凉快,鱼都出来觅食,而且夜里光线暗,鱼的警惕性也低,只要方法对,肯定能抓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初夏的田渠水道,正是鱼多的时候。生产队的水田刚灌过新水,田里的旧水被冲出来,顺着田渠水道往下流。从河里引来的新水里,带着不少鱼虾,有鲫鱼、白条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苗。加上田埂边的沟渠里积了些腐殖土,滋生出许多小虫,这些小虫都是鱼儿的天然饵料,吸引着鱼儿前来觅食。
江奔宇带着秦宏良绕了几个田埂,最终停在了村东头的一片水田旁。这里地势稍低,水比其他地方更深些,而且旁边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田渠,水流平缓,正是鱼儿聚集的好地方。“就这儿了,”江奔宇停下脚步,对秦宏良说,“按照鱼的习性,这个时候,它们应该都在这片水域觅食,总能捉到不少鱼。”
秦宏良凑到田渠边,借着月光往水里看,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水面,什么也看不清。他有些疑惑地问:“姐夫,这么黑,咱们怎么看得到鱼啊?”
“别急,”江奔宇压低声音对秦宏良说,“关灯,别惊着鱼。”说着,他按下了手电筒的开关。昏黄的光柱瞬间消失,夜色瞬间浓稠起来,像化不开的墨。只有天边的月亮和几颗疏星,洒下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田埂的轮廓和水面的反光。
秦宏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惊走了水里的鱼。他适应了片刻,才慢慢看清周围的景象:田埂边的青蒿长得郁郁葱葱,狗尾巴草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水面上泛着淡淡的月光,像撒了一层碎银。
江奔宇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田渠水道的水温。水带着一丝凉意,却不刺骨,正是鱼儿活跃的温度。他心里有底了,转头对秦宏良说:“宏良,你守着这边田渠水道,注意盯着水面,看到有鱼游过来,就轻轻告诉我。我去那边放水口,把水放浅点,鱼儿就会往田渠水道的深水区跑,到时候咱们就守株待兔。”
秦宏良连忙点点头,紧紧攥着鱼篓,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水面,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既紧张又兴奋,手心都冒出了汗。
江奔宇拿起镰刀,小心翼翼地拨开田埂边的杂草。杂草长得很茂盛,带着湿漉漉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慢慢走到田渠水道的放水口前,放水口是用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垒着的,中间留了个缝隙,用来调节水田的水位。平日里,社员们会根据稻田的需水量,增减石头的数量,控制水流的大小。
江奔宇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放水口的结构。他先用镰刀把石头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慢慢搬开一块较小的石头。石头刚一挪开,水流立刻顺着缺口涌了出去,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一首欢快的歌。水流带着泥沙,在缺口下方冲出一个小小的水洼,江奔宇借着星光,能看到有几条小鱼已经顺着水流往下游窜,它们的身体在星光下闪着银光,像一道道闪电。
“姐夫,有鱼!”秦宏良压低声音惊呼,眼睛里闪着光,伸手就要往水里抓。
“别急!”江奔宇连忙按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水还深,鱼的活动空间大,不容易抓,等放浅了再抓,不然鱼都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搬开一块稍大的石头,让水流得更快些。
水流越来越急,哗哗的声响也越来越大,田渠里的水位慢慢下降。秦宏良能清楚地看到,随着水位下降,水面上的鱼影越来越多,它们似乎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开始焦躁地四处游动。有细长的白条鱼,成群结队地在水面穿梭,像一群灵活的小精灵;有扁扁的鲫鱼,贴着泥底缓慢游动,时不时停下来,像是在寻找食物;还有几条黄鳝,钻进水草里,只露出一截黄褐色的身子,一动不动,像是在伪装自己。
秦宏良看得眼花缭乱,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紧紧攥着鱼篓,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了。他想说话,又怕惊走鱼儿,只能用眼神示意江奔宇。
江奔宇也注意到了水里的动静,他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得有些发麻的腿。等水位下降到差不多齐小腿深的时候,他对秦宏良说:“可以了,准备抓鱼。”
说着,他再次打开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水面上缓缓移动,像探照灯一样,照亮了水下的世界。昏黄的光线穿透浑浊的泥水,能清晰地看到鱼儿在水中游动的影子。那些鱼儿被光柱一照,似乎有些慌乱,游动的速度更快了。
“看仔细了,瞄准了再下手。”江奔宇说着,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五指呈弧形,缓缓朝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探去。这条鲫鱼正贴着泥底游动,似乎在寻找食物,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就在江奔宇的手快要碰到鱼身的时候,鱼儿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尾巴猛地一摆,就要往水草里钻。江奔宇眼疾手快,手腕猛地一扣,稳稳地将鲫鱼攥在了手里。鱼在掌心拼命挣扎,滑溜溜的鳞片蹭得手心发痒,还带着一股冰凉的水汽。江奔宇笑着把鱼扔进秦宏良手里的鱼篓:“接住了!”
秦宏良连忙捂住鱼篓口,看着里面蹦跳的鲫鱼,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这条鲫鱼有巴掌那么大,鳞片呈金黄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光。“姐夫,你真厉害!”他压低声音欢呼,语气里满是敬佩,“这样子放水抓鱼,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多啊!”
“那是,学着点。”江奔宇拍了拍手上的泥水,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他们白天放水抓鱼,那些鱼早就随着水逃往河里了,只有晚上的时候,那些鱼才会游到田渠水道中来觅食。当然,也不是说白天放水抓鱼没有收获,只是比晚上来少了很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抓鲫鱼要稳,它滑得很,攥的时候要按住鳃部,不然容易跑。抓白条鱼就要快,它游得急,反应快,得趁它不注意的时候下手,一抓一个准。”
秦宏良认真地听着,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手电筒的光柱。他学着江奔宇的样子,蹲在水边,屏住呼吸,等待着鱼儿靠近。忽然,他看到一条白条鱼游了过来,这条白条鱼有手指那么长,身体细长,在水里游动的速度极快。秦宏良心里一紧,连忙伸手去抓,可鱼儿反应太快,一下就从他指缝间溜走了,只留下一丝冰凉的水汽。
“唉!”秦宏良有些泄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江奔宇看到他的样子,笑着安慰道:“别急,慢慢来。第一次抓都这样,多试几次就熟练了。白条鱼最是机灵,没那么容易抓到,得有耐心。”
说着,江奔宇的目光又锁定了一条黄鳝。这条黄鳝正钻进一簇水草里,只露出一截黄褐色的身子,一动不动。黄鳝的肉质鲜美,营养丰富,是难得的美味,只是它滑腻腻的,力气又大,不容易抓住。
江奔宇慢慢拨开水草,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黄鳝的尾巴,然后猛地一拽,黄鳝被拉了出来,在他手里扭来扭去,滑腻腻的,像是一条小蛇。“黄鳝力气大,得攥紧点,不然容易滑手,被它逃跑了。”江奔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紧紧捏住黄鳝的七寸部位,黄鳝立刻就老实了不少。他把黄鳝扔进鱼篓,对秦宏良说:“你看,抓黄鳝就得捏住它的七寸,这样它就没法挣扎了。”
秦宏良看着姐夫熟练的动作,心里又燃起了斗志。他重新蹲好,眼睛紧紧盯着水面,耐心等待着机会。过了一会儿,一条小小的鲫鱼游了过来,这条鲫鱼只有拇指那么宽,慢慢悠悠地在水里游动。秦宏良没有急着下手,而是按照江奔宇教的方法,慢慢靠近,屏住呼吸,等到鱼儿游到面前时,猛地伸手按住它的鳃部,果然抓住了!
虽然鱼不大,但秦宏良还是兴奋地差点叫出声来,他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欢呼:“姐夫,我抓到了!我抓到了!比平时抓容易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鲫鱼放进鱼篓,脸上满是成就感。
“好样的!”江奔宇笑着夸了一句,“就是要这样,沉住气。晚上我们看不清楚,那些鱼也是一样的,它们的警惕性会降低,只要找对方法,就能抓到。”
两人一人拿着手电筒,一人负责抓鱼,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江奔宇的动作又快又准,他总能精准地锁定目标,然后迅速出手,几乎每次都能有所收获。秦宏良也渐渐找到了窍门,抓鱼的成功率越来越高,虽然抓到的鱼大多不大,但架不住数量多。
田埂边的露水越来越重,打湿了他们的裤腿和草鞋,泥水滴溅在脸上,凉丝丝的,可两人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水面上的动静。手电筒的光柱沿着田渠水道的水面上来回移动,照亮了一条又一条游动的鱼儿。鱼篓里的鱼越来越多,有鲫鱼、白条鱼、黄鳝,还有几条小小的鲤鱼,它们在鱼篓里蹦跳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远处的村庄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还有谁家的婴儿哭了几声,大概是饿了或者被蚊子叮了,不过很快又平息下去,想来是被母亲哄好了。稻田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和着水流的哗哗声、鱼儿跃出水面的溅水声,还有两人偶尔的低语声,构成了一曲热闹而和谐的夜田交响曲。
江奔宇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了中天,银辉洒在稻田上,给绿油油的稻苗镀上了一层轻纱,显得格外美丽。星星也多了起来,像撒在墨蓝色天幕上的碎钻,一闪一闪的,格外耀眼。
他看了看鱼篓,里面的鱼已经装了小半篓,大大小小的鱼挤在一起,活蹦乱跳的,足够一家人吃两顿了。“差不多了,再抓几条就回去,别让你姐等急了。”江奔宇对秦宏良说。
秦宏良正抓得起劲,闻言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姐夫,再抓一会儿呗,你看还有这么多鱼呢!”他说着,眼睛又看向了水面,似乎还想再抓几条。
“不了,”江奔宇摇了摇头,“夜里太凉,待久了容易着凉。而且鱼也够吃了,留着点给别人也留点机会。”他知道,这田渠里的鱼是生产队的公共财产,虽然没人管,但也不能贪多,得适可而止。
秦宏良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姐夫,下次咱们还是晚上来抓鱼呗,比白天抓鱼太有意思多了!”
“行啊,等过几天有空了,咱们再来。”江奔宇笑着答应。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江奔宇先关掉手电筒,然后拿起石头,小心翼翼地把放水口重新垒好,确保稻田里的水位不会太低,影响稻苗的生长。秦宏良则背着沉甸甸的鱼篓,试了试重量,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这鱼篓里的鱼,可比他跟着李大爷下鱼笼抓的多太多了。
收拾好东西,江奔宇借着月光和星光,带着秦宏良沿着田埂往回走。田埂上的露水更重了,踩上去有些湿滑,两人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避开坑洼和碎石子。秦宏良背着鱼篓,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声音里满是喜悦。
回到家时,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众人都没睡,秦父秦老实坐在椅子上,吧嗒着旱烟,秦母坐在一旁缝补衣服,手里拿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缝着,秦春竹则在一旁帮忙整理着布料。秦嫣凤抱着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躺在铺好的被褥上,她正轻轻拍着孩子,哼着摇篮曲。
听到院门口的动静,众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秦嫣凤连忙起身,把孩子交给秦春竹,快步迎了上去,接过秦宏良手里的鱼篓:“回来了?抓到鱼了吗?”
秦宏良迫不及待地把鱼篓递到她面前,兴奋地说:“姐,你看!抓了好多鱼呢!有鲫鱼、白条鱼,还有黄鳝!”
秦嫣凤低头一看,鱼篓里的鱼活蹦乱跳的,大大小小的挤在一起,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么多鱼,够咱们吃好几顿了。奔宇,你们辛苦了。”
江奔宇擦了擦脸上的泥水,笑道:“不辛苦,今晚运气好,碰到好几条大的。明天给你炖鲫鱼汤,给娃们也喝点汤,补补营养。”这年头,物资匮乏,肉蛋奶都是稀罕物,能吃上鱼,对一家人来说,就是难得的改善伙食了。
秦母也放下手里的针线,走了过来,看着鱼篓里的鱼,脸上满是惊喜:“这么多鱼,奔宇,你可真有本事!明天我给你们做红烧鱼,再炖个鱼汤,让孩子们也尝尝鲜。”
秦父秦老实也掐灭了旱烟锅,脸上露出了认可的笑容:“不错不错,奔宇这本事,真是没话说。以后咱们家的伙食,可就有保障了。”他之前还对江奔宇有些质疑,现在看到这么多鱼,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了,对这个女婿也越发满意了。
秦春竹抱着孩子,也凑过来看热闹,看着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夜里摸鱼能摸到这么多。
秦宏良凑到煤油灯前,小心翼翼地把鱼一条一条拿出来数着:“一条、两条、三条……姐,姐夫,一共二十三条鱼呢!还有三条大鲫鱼,两条黄鳝!”他数得格外认真,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然后开始眉飞色舞地给众人讲着刚才抓鱼的经过,从放水到抓第一条鱼,再到自己抓到第一条鱼的喜悦,讲得绘声绘色,仿佛刚才的场景就在眼前。
众人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秦嫣凤看着丈夫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她转身走进屋里,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江奔宇:“快擦擦,别着凉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洗脚。”
江奔宇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笑道:“不用麻烦了,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随便洗洗就行。”
“那怎么行?”秦嫣凤坚持道,“夜里凉,浑身湿透了容易生病。你等着,我马上就好。”说着,她便转身去了厨房。
煤油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小小的堂屋,映着众人脸上的笑容。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和喜悦,空气中弥漫着鱼的腥味、煤油灯的油烟味,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窗外的蛙鸣声依旧,晚风带着稻田的清香吹进来,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两个双胞胎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屋里的热闹,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偶尔发出一两声咿呀的软语,像是在附和着众人的笑声。
江奔宇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充满了温暖。这就是他的第二个家,虽然清贫,但充满了欢声笑语;虽然简陋,但却无比温馨。
这个初夏,江奔宇他这个女婿第一次上门、岳父分家后第一个寻常的夜晚,因为这一篓鲜活的鱼,变得格外有意义。
他看着身边温柔的妻子,看着媳妇的弟弟妹妹,看着慈祥的岳父岳母,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夜渐渐深了,煤油灯的光渐渐暗了下来,众人也渐渐散去,准备休息。秦嫣凤给江奔宇提来了热水,江奔宇用热水洗了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躺在刚搭好的木板床上,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孩子们偶尔的呓语,心里格外安宁。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洒在屋顶的瓦片上,映出一片银辉。田埂边的蛙鸣还在继续,像是一首永恒的歌谣,陪伴着这个温馨的家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这一夜,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它不仅见证了一家人的团聚和喜悦,更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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