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头顶裂缝漏进来，在满是焦痕的地面上织出斑驳光网。
陈墨的指节抵着后腰的伤口，那里还在渗血，却远不及体内翻涌的异样更让他心悸——桥梁印记的纹路正沿着脊椎微微发烫，像是有根细针在骨髓里缓慢搅动。
\"灵压计数值还在涨。\"苏檀的声音带着金属仪器特有的冷硬。
她半蹲着，便携式灵压计的蓝光在掌心跳动，眉峰拧成两道细刃，\"每过三十秒，读数就往上跳一格。\"
陈墨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石门后的余震，一下重过一下。
系统在他意识深处发出刺啦电流声，刚才调用【因果预览】时，那个机械音竟卡了半拍才说出\"契约活性增强\"，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青铜碎片，幽光正随着灵压计的跳动明灭，\"延时触发机制...\"他重复苏檀的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碎片边缘，\"黄泉商盟的人，比我们想得更贪心。\"
苏檀突然抬头，避阴玉在颈间晃出一道白影：\"走。\"她扯过陈墨的衣袖，动作比往日急切，\"铅盒在我办公室抽屉最底层，封了七重镇灵符——\"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布料撕裂般的声响。
两人同时转身。
三只影化者从阴影里渗出来，比之前遇到的更淡，像被水洗过的墨迹，却仍能看清它们咧到耳根的嘴。
最前面那只抬手时，陈墨看见它手腕处缠着半截红绳——和半小时前被他们击碎的那只，系着同款平安结。
\"残留灵体。\"苏檀的手按上腰间的桃木盒，却被陈墨按住手腕。
他盯着影化者虚浮的身形，系统突然跳出一行乱码，又迅速重组：【检测到可引导灵流，建议使用新能力】。
\"试试新招。\"陈墨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
他能感觉到灵流在血管里奔涌，像一群被惊动的蜂。
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最近的影化者，想象自己在抽一根看不见的线——那是灵丝，连接着灵体与阴界的脐带。
影化者的动作顿住了。
它的身体开始扭曲，先是指尖泛起灰雾，接着是手臂、胸膛，最后是那张咧开的嘴。
陈墨额角沁出冷汗，灵丝在他意识里变成发亮的银线，他顺着银线牵引，将那团阴寒能量导入墙面裂缝。
墙皮\"簌簌\"剥落，露出下面暗红的砖，银线\"啪\"地断裂，影化者\"呼\"地散成一把灰，飘到半空又被晨光灼得滋滋作响。
\"有效。\"苏檀的桃木剑还没出鞘，此刻收剑入鞘的动作轻得像怕惊着什么，\"刚才那一下，你用的是...\"
\"引导灵流。\"陈墨抹了把汗，看着第二只影化者已经逼近。
这次他学得快了些，指尖微勾，灵丝应声而动。
灰雾消散时，他突然笑了，\"能净化，也能当诱饵——要是把灵流往陷阱里引...\"
\"先解决眼前的。\"苏檀拽着他往出口跑，发梢扫过他手背，\"博物馆后巷的通风口能出去，我上次修文物时记过路线。\"
地面的晨光越来越亮，能听见上方街道传来卖豆浆的吆喝声。
陈墨踩着碎砖往上爬时，系统突然黑屏。
他眼前一暗，再亮起来时，界面边缘全是锯齿状的裂痕，提示音像卡带的老收音机：\"警告...高频率灵界干涉...功能模块暂时受限...\"
\"系统怎么了？\"苏檀在他上方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昨晚那通折腾，它也受了伤。\"陈墨抓住她的手借力，掌心的青铜碎片硌得生疼，\"等回博物馆得给它做个全面检查——\"
话音戛然而止。
苏檀的脚步在巷口顿住。
她的目光穿过晨雾，落在街边那家\"古月轩\"古董店的橱窗上。
玻璃蒙着层薄灰，里面摆着些旧瓷片、缺角的玉镯，最醒目的是面铜镜，镜面泛着青黑，像块凝固的水。
\"陈墨。\"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看镜子里。\"
陈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镜中映出的街道和现实别无二致，早餐摊的热气、遛狗的老人、拎公文包的白领，可在街道尽头的转角处，多了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青灰色长衫，头顶压着顶旧草帽，帽檐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却能看清它的手——正搭在转角的电线杆上，五指修长，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青。
\"那是什么？\"陈墨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要摸腰间的驱邪符，却发现系统还没恢复，符咒袋里的符纸软趴趴的，没了往日的灵力震颤。
苏檀往前走了两步，橱窗玻璃倒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现实里没有。\"她低声说，\"镜子在照阴。\"
陈墨眯起眼。
现实中的街道尽头空无一人，只有片被晨光晒得发白的墙。
他又看向镜子，那个青灰身影还在，草帽微微动了动，像在打量他们。
\"走。\"陈墨扯她的衣袖，\"可能是镜灵搞鬼，或者...\"
\"咔嚓——\"
脆响惊得早餐摊的老板娘抬起头。
陈墨和苏檀同时转头，只见\"古月轩\"橱窗里的铜镜正从中心裂开，蛛网状的裂纹爬满镜面，青灰色身影在裂痕中扭曲、碎裂，最后随着\"当啷\"一声，整面镜子砸在玻璃柜里，碎片溅起半尺高。
\"怎么回事？\"卖豆浆的大爷端着碗凑过来，\"这镜子在我这儿摆了三年，从没闹过...\"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盯着满地碎片，\"怪了，刚才镜子里好像有个人影...\"
陈墨没听他说话。
他盯着空中还在飘落的碎片，有块指甲盖大的镜面残片悬在离地面半尺的地方，阳光穿过它，在地上投出个细小的光斑。
时间仿佛被按了慢放键，碎片飘落的速度越来越缓，连风都停了。
苏檀的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种奇异的稳定：\"有人在看我们。\"她轻声说，\"用镜子当眼睛。\"
陈墨望着那片悬浮的碎片，喉咙发紧。
系统在意识里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他甚至能听见电流声里混着模糊的低语，像是有人隔着水在喊他的名字。
\"走。\"他说，这次声音比刚才轻，\"回博物馆，封碎片，查系统——\"
话音被风声切断。
那片悬浮的碎片终于落了地，撞在青石板上，碎成更小的渣。
陈墨迅速回头，只见满地镜渣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其中最大的那片，映出半张青灰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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