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江阁老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青玉笔洗就向他砸去。
“娶这种女人进门，我江家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江为止不闪不避。
“砰”的一声闷响，笔洗重重砸在他额角，顿时鲜血如注，沿着眉骨汩汩而下。
江老夫人惊叫一声，扑上来用手帕按他的伤口：“快！叫大夫！不……拿老爷的名帖，速请御医！”
他却仍站得笔直，任血淌过眉眼，目光如刀，直直刺向江阁老。
江阁老气息一滞，仍强撑着冷哼：“我已让你娘为你选了两房贵妾，届时一同迎娶，也算替你挽回些颜面。”
江为止却直直地看向江阁老，语重心长地说道：“爹，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谢家那点粗劣算计，为何能摆上宫宴？皇后与谢霖之早不禁晚不禁，为何偏在宫宴前解禁？陛下既答应立七殿下为太子，为何临时改口‘日后再议’？”
他一步步上前，血滴落在地砖上，瞬间殷红点点：“你真以为，这一切只是谢家出手？”
江老夫人手一抖，慌忙去捂他的嘴：“老四！慎言！”
她急急挥退左右，紧紧关上房门。
房中一时只剩压抑的呼吸声。江阁老跌坐回椅中，目光晦暗地移向窗外。
“陛下根本不愿我娶世家之女，更不愿江家再进一步。”
“你信不信这两个贵妾一进门，七殿下就会离太子之位更遥远一些？”
江阁老被儿子一句又一句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江老夫人不敢置信，“皇上不是和你姐姐青梅竹马么，怎会如此对江家？”
江为止却看着自己天真的娘，“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我姐夫，你们的女婿。若是他只是姐姐的丈夫，那为何这些年，江谢两家的争斗从未停止？”
“因为他要制衡，他绝对不允许一边独大。”
“爹，娘，你们以为为何这些年我背负着克妻的名声？当真是我克妻？还不是因为你们找的姻亲要不就是手握重兵，要么就是百年世家？”
他一字一句，势要将真相说出来，“那些看似一个个意外，实则背后全是人为，我们府里早就被安插了眼线，可笑你们还认为陛下还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
“爹，娘，你们醒醒吧，江家的权势已经到了顶点了，若是再往上发展，我敢跟你们打包票，别说我们了，就连宫中的贵妃，都不会有好结局。”
“叶惜英家世是差了点，可就是因为她差，所以才能嫁入我们家。”江为止继续说道，“更何况，儿子并不认为一个人的出身能代表什么，她努力，上进，即使被抛弃，也从未自怨自艾，反而还越发努力地生活。”
“她身上有着这些个贵女没有的东西，至少，她明白想要什么要靠自己的双手，而非父辈母辈的给予。”
“我心悦她，也希望你们能接纳她，不论是陛下，还是我自己，都希望叶惜英能成为我的夫人。”
“你们若是实在接受不了，婚后我可以开府另住，绝不在你们面前来碍眼。”
江为止言尽于此，说罢，便起身出了门。
良久，江老夫人才喃喃开口：“老头子……陛下他，当真如此算计？”
江阁老闭上眼，声音沙哑：“帝王心术……本就不是寻常人情可测。”
他长长一叹，那叹息里混着震惊、颓唐，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儿子长大了，看得比他远。
同时，他内心又有些高兴，有如此聪慧的儿子，江家的荣耀，想必能继续延续下去了......
江老夫人却忽然叫了一声。
“难怪呢！大师说为止今年就能破除克妻的命格！”她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回事！”
娶个平民女子，那位自然不用再忌惮。“克妻”一事，自然就烟消云散。
江老夫人哭笑不得，同时又觉得那位大师真有点东西，算得真准！
到时候儿子请期，一定要再去那位大师那里问问！
老两口对视一眼，再也不见刚才的气氛，眸色中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他们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再不接受，儿子都要搬出去住了！
好不容易这个老儿子能有个归宿，若是顺利，也许他们明年就能抱孙子了......
反正儿子自己都不计较，他们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
这么多天，两人因为这事心里一直憋着火气，此刻终于尽数消散，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江为止自己都乐意，他们急什么？
有那位在，他们想要娶高门贵女是不可能的，反正反抗不了，那还不如接受现实，好好为儿子办好婚礼吧！
想到那位叶小娘子的样貌，江老夫人不禁开始幻想起来，抛开别的不谈，这姑娘的样貌倒是一等一的好，和儿子倒是相配。
也不知道到时候生出孙子孙女来，能有多么玉雪可爱！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眼睛都开始泛光，里面全是对孙辈的渴望。
江为止路过花园，刚走入假山洞口，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小叔。”
他脚步一顿，而后转过身，恭敬道：“二嫂。”
江二嫂走近，眉宇微蹙，“小叔真要娶那乡野女子？我观她身世低微，举止也略显粗鄙，一介女子竟在外抛头露面，浸染下贱商贾之事......”
她还没说完，江为止眉头狠狠一拧，“二嫂，慎言！”
“叶惜英不论身份如何，嫁与我都是陛下旨意，你莫非对陛下的旨意有异议？”
“我不是！”
江为止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即使她再粗鄙，那也是我的事。还请二嫂莫要对他人的事指手画脚。”
他冷冷说完，提步便走。
“为止！”江二嫂急了，一把拉住江为止的袖口，“难道你忘了我们幼时的情谊了吗？若不是我姐姐出事，我父母怎会让我代替她出嫁嫁给你二哥，一直以来，我心里都只有......”
“二嫂！”江为止提高音量，“我看你是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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