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裹住身体的瞬间，周觉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这是元界传送时特有的刺痛感，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神经末梢——但更让他警惕的，是传送过程中始终与他对视的镜中\"自己\"。
那抹阴鸷笑意直到数据流彻底吞没视野前才消失，像根刺扎进视网膜。
当五感重新归位时，水晶灯的冷光正刺得人睁不开眼。
周觉眯起眼，首先捕捉到银器相碰的脆响——长餐桌铺着绣金线的亚麻桌布，十二副银质餐具在烛光下泛着冷白，最中央的黑玫瑰正渗出淡紫色数据流，与镜中场景分毫不差。
\"周觉？\"林棠的声音带着颤音。
周觉转头，看见她正盯着对面的\"自己\"。
镜中林棠穿着同样的米白针织衫，连发尾翘起的弧度都一致，此刻正用指尖缠绕着淡紫液体——和莱恩审判官的能量形态如出一辙。
沈铎的刀\"当啷\"落在银盘上。
他盯着对面\"自己\"手中的血刀，喉结滚动：\"那把刀...和我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用的型号一样。\"镜中沈铎的刀尖正缓缓划过桌面，在亚麻布上留下暗红痕迹，而真实沈铎的刀身却干干净净。
系统提示音在头顶炸开，带着机械的回响：\"欢迎来到'背叛之宴'。
目标：找出真我，完成谢幕。\"
林棠突然抓住周觉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我们要怎么分辨真假？\"她的掌心全是汗，像块冰贴在周觉腕间。
周觉注意到她的镜中倒影正用同样的姿势抓着\"周觉\"的手腕，但\"周觉\"的表情比真实的他多了两分不耐烦——这是第一个不同点？
不，不对。
周觉迅速否定。
元界副本的镜像若只是简单复制，不可能精准到微表情。
他想起老魔术师说过：\"镜子最擅长的不是复制，是放大。\"镜中\"自己\"的阴鸷，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对元界的厌恶；林棠倒影的淡紫液体，可能关联她对莱恩的恐惧；沈铎倒影的血刀...周觉看向沈铎绷紧的下颌线，那是特种兵对任务失败的愧疚。
\"先别急着找不同。\"周觉压低声音，余光瞥见镜中\"自己\"的嘴唇同步开合，连气息掀起的刘海弧度都一致。
他突然举起右手，缓慢地摸向耳后——那里有他练习魔术时被道具划伤的小疤。
镜中\"自己\"的动作分毫不差，连指尖触到皮肤的角度都完美复制。
\"模仿他们。\"周觉突然说，\"呼吸节奏，眨眼频率，甚至吞咽的动作。\"
林棠愣住：\"为什么？\"
\"因为系统在观察我们的'独特性'。\"周觉的拇指轻轻摩挲袖口的硬币，薄荷味混着金属冷感窜入鼻腔，\"如果我们和镜像的行为模式完全重叠，系统就无法通过行为数据锁定真实个体。\"他说着，刻意放缓呼吸，吸气三秒，呼气五秒——镜中\"自己\"的胸腔果然同步起伏。
沈铎最先反应过来，他把刀插回腰间，动作慢得像放慢十倍的录像带。
镜中\"沈铎\"的刀也以同样的速度归位，刀面的血渍却诡异地淡了两分。
林棠咬着唇模仿周觉的眨眼频率，睫毛颤动的节奏与倒影完全重合时，她倒影指尖的淡紫液体突然凝结成小珠子，\"啪\"地掉在桌布上。
\"很好。\"周觉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齿轮，\"保持这个状态。\"他注意到长桌尽头的黑玫瑰数据流流速变缓，这说明系统正在重新计算判定参数。
但僵局只维持了三分钟。
当周觉第三次模仿镜中\"自己\"用指节轻叩桌面时，镜像们突然同时歪了歪头。
镜中\"周觉\"的阴鸷笑意更浓，抬手的动作比真实周觉快了0.3秒——不是同步，是预判。
\"你们永远猜不透谁才是真实的。\"莱恩的声音从宴会厅后方传来。
周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道裹着淡紫能量的身影正倚在鎏金立柱旁，指尖转着审判令牌，\"数据可以完美复刻痛觉、记忆，甚至灵魂的颤抖。\"
林棠的呼吸乱了。
她倒影的指尖重新渗出淡紫液体，这次直接缠上了\"沈铎\"的脖子。
镜中\"沈铎\"的刀猛地扬起，刀尖离\"林棠\"咽喉只剩半寸——而真实沈铎的刀还在腰间，指节因为克制而泛白。
周觉闭了闭眼。
老魔术师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误导三法则——先引导观众看你想让他们看的，再隐藏你真正的动作，最后在他们最松懈时反转。\"他想起第一次学硬币消失术时，师父用红绳绑住他的手腕：\"疼痛会让观众分神，但你的注意力必须像刀尖，只扎在关键处。\"
\"所有人，停下动作。\"周觉突然开口。
林棠和沈铎同时顿住，镜中倒影却惯性地继续了半秒——这短暂的延迟像道闪电劈开迷雾。
周觉睁开眼，瞳孔因为专注缩成细线。
他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餐刀，刀刃压在食指指腹上。
\"周觉你疯了？\"林棠想拽他的手，却被沈铎按住肩膀——特种兵从周觉绷紧的下颌线里读出了决绝。
刀刃划破皮肤的瞬间，周觉倒抽一口冷气。
血珠顺着指腹滚落，在银盘上溅出小红花。
他盯着对面的\"自己\"——镜中\"周觉\"的食指同样压着刀，但皮肤完好无损，连半点红痕都没有。
系统提示音出现短暂的杂音。
周觉看见黑玫瑰的数据流突然紊乱，像被搅浑的墨水。
他猛地拽起林棠和沈铎的手腕，掌心的血蹭在两人手背上：\"跟我来！\"
\"不是找出谁是真实的，\"他边跑边喊，\"是让系统无法判断真实与虚假的边界！\"宴会厅的水晶灯开始摇晃，镜中倒影发出尖锐的嘶鸣——它们的动作不再同步，有的僵在原地，有的试图追赶，却在碰到三人时像被烫到般弹开。
\"你以为你赢了吗？\"莱恩的声音裹着能量风暴逼近，淡紫光芒在身后炸开，\"这只是开始。\"
周觉回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他抹了把脸，血污在脸上画出歪扭的线：\"我知道，但我已经掌握了规则之外的选择权。\"
下一秒，宴会厅的穹顶开始崩塌。
鎏金装饰砸在地上，数据碎片像雪花般纷飞。
周觉拽着两人冲向最亮的那片白光，风灌进领口，他听见林棠的尖叫被风声撕碎，沈铎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再睁眼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周觉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电线杆。
林棠蹲在地上呕吐，沈铎背对着他检查刀具，刀面映出的不是宴会厅，而是街对面神情呆滞的人群——他们像提线木偶般机械行走，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
\"近日，多地发生'现实错乱'事件，部分市民声称......曾参与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
周觉抬头，前方大屏幕上的新闻主持人正在微笑，字幕滚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
他摸向耳后，那里的小疤还在，带着淡淡痛感——是真实的。
\"ZJ-A001......觉醒进度：92%。\"
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像老式收音机的电流杂音。
周觉望着街对面呆滞的人群，袖口的硬币突然发烫。
他知道，所谓的\"谢幕\"远未结束——下一场戏，该轮到元界系统尝尝被误导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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