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像无数把细碎的刀子，刮在秦斩脸上生疼。他勒住缰绳，胯下的乌骓马打了个响鼻，蹄子在滚烫的戈壁滩上刨出浅坑，扬起的沙尘很快又被狂风卷走，散入茫茫天地间。
“再往前三十里，就是疏勒河支流，过了河便是天山南麓的边缘地带。”秦斩侧耳听着风里的声音，目光扫过前方起伏的沙丘，转头看向身后的车队，声音裹在风里，却依旧清晰有力，“按扁鹊秘典里的标记，雪莲多生长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阴坡岩缝中，咱们得在日落前赶到山脚下扎营，免得夜里遇上沙暴。”
车队里的伙计们纷纷应和，他们大多是秦斩产业里的老手，跟着秦斩走南闯北多年，早已习惯了这般艰苦的行程。只是这次不同于以往运货，车上装的不是丝绸茶叶，而是素问特意备下的药材、伤药和干粮——为了寻那能解奇珍毒素的西域雪莲，这队人马已经在西域戈壁上走了整整五天。
素问坐在一辆铺着厚毡的马车里，此刻正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的景象。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原本束起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被风吹到颊边，却丝毫没影响她眼中的专注。她手里拿着一卷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扁鹊留下的记号，指尖轻轻拂过“天山雪莲”四个字，眉头微蹙：“秦斩，方才我观天象，西北方云层暗沉，恐怕夜里真会有沙暴，咱们得加快些速度。”
秦斩点头，刚要扬鞭催马，忽然抬手示意车队停下。他翻身下马，蹲下身，手指在沙地上捻了捻——那沙粒间，竟沾着一点新鲜的马蹄印，蹄印边缘还带着些许干涸的褐色痕迹，像是血迹。
“不对劲。”秦斩脸色沉了下来，起身时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这马蹄印很新，最多半个时辰前留下的，而且看痕迹，至少有二十匹马，方向是朝着咱们来的。”
车队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伙计们纷纷抄起车上的长刀和木棍，警惕地望着四周。西域不比中原，马贼横行是常事，这些人大多心狠手辣，专挑商队下手，抢完物资还会灭口，以往不少走西域商道的队伍，都折在了马贼手里。
素问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秦斩身边，目光扫过周围的沙丘：“会不会是过往的商队？”
“不像。”秦斩摇头，指着不远处一道被马蹄踏乱的沙痕，“你看这轨迹，不是匀速前进，倒像是在迂回包抄。而且正常商队不会只留马蹄印，还会有车轮印，可这里除了马蹄印，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闷雷滚过戈壁。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的沙丘顶端，突然冒出一排黑色的身影，紧接着，马贼们的呼喝声便顺着风传了过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首的马贼穿着一件破烂的皮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挥舞着一把弯刀，身后的马贼们也纷纷举起武器，朝着车队冲了过来。他们的马蹄扬起漫天沙尘，远远望去，竟像是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秦斩一行人席卷而来。
“保护物资！”秦斩大喝一声，率先朝着马贼冲了过去。他手中的佩剑出鞘，寒光一闪，迎着最前面的马贼劈了过去。那马贼没想到秦斩竟敢主动出击，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秦斩一剑挑中手腕，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不等那马贼惨叫，秦斩已经翻身跃上马背，左手抓住马贼的衣领，右手佩剑抵住他的咽喉：“说！你们是谁的人？为何拦路？”
那马贼却是个硬骨头，梗着脖子骂道：“爷爷是黑风寨的！识相的就把车上的东西都留下，不然别怪爷爷们不客气！”
“黑风寨？”秦斩眉头一皱，他倒是听说过这个马贼团伙，据说盘踞在天山南麓一带，专挑过往商队下手，手段极其残忍。只是以往黑风寨的马贼最多也就十来人，这次竟来了二十多个，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就在这时，另外几个马贼已经冲到了车队旁，手里的弯刀朝着赶车的伙计砍去。伙计们虽然有武器，但比起常年打杀的马贼，还是差了些火候，很快就有两个伙计被马贼砍中手臂，倒在地上惨叫。
“秦斩！”素问见状，急忙从马车上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早已备好的银针。她快步走到受伤的伙计身边，一边用银针为他们止血，一边朝着秦斩喊道：“这些马贼像是冲着咱们的物资来的，他们好像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
秦斩心里一动，他这次来西域寻雪莲，行踪一直很隐秘，除了身边的伙计和素问，没有告诉任何人。黑风寨的马贼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而且看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冲着车上的物资来的——难道有人走漏了消息？
来不及细想，又有几个马贼朝着素问冲了过去。他们见素问是个女子，以为好欺负，手里的弯刀直逼素问的要害。秦斩见状，心中一急，一脚踹开身前的马贼，手中佩剑朝着那几个马贼掷了过去。
佩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精准地插在最前面那马贼的马前，惊得那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将马贼掀翻在地。秦斩趁机翻身下马，捡起地上的弯刀，朝着另外几个马贼冲了过去。
他的身手本就利落，加上常年征战积累的经验，对付这些马贼绰绰有余。只见他手中的弯刀上下翻飞，每一刀都朝着马贼的要害砍去，很快就有四五个马贼倒在地上，要么被砍中要害，要么被打断了手脚。
剩下的马贼见秦斩如此厉害，顿时有些慌了。为首的刀疤脸马贼见状，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尖锐的哨声在戈壁上回荡，没过多久，就听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竟是又有十几个马贼赶了过来！
“不好，他们还有援兵！”一个伙计惊呼道。
秦斩脸色凝重，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伙计，大多已经带伤，而马贼的人数却越来越多。再这样耗下去，别说寻雪莲，恐怕他们这队人马都要折在这里。
“素问，你带着受伤的伙计先上车，往疏勒河方向走！”秦斩一边抵挡着马贼的进攻，一边朝着素问喊道，“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素问立刻拒绝，她手里的银针再次出手，射中一个马贼的膝盖，那马贼惨叫着摔倒在地，“要走一起走，我留下来帮你！”
“听话！”秦斩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雪莲关系到我的旧疾，也关系到之前的奇珍毒素，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带着物资先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说着，秦斩突然发力，手中的弯刀朝着刀疤脸马贼砍去。刀疤脸没想到秦斩在这种时候还敢进攻，急忙举刀抵挡。可他的力气远不如秦斩，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弯刀被秦斩砍成两段，刀刃顺势朝着他的胸口划去。
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翻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才躲过一劫。可他刚爬起来，就被秦斩一脚踹在胸口，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剩下的马贼见首领被擒，顿时乱了阵脚。秦斩趁机朝着车队喊道：“快！趁着他们混乱，赶紧走！”
伙计们不敢耽搁，急忙扶着受伤的同伴上了马车，赶车的伙计用力甩了一鞭子，马车轱辘在沙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朝着疏勒河方向疾驰而去。
素问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着秦斩的身影，心里满是担忧。她知道秦斩的身手好，可马贼人数众多，而且还可能有援兵，他一个人怎么抵挡？
就在这时，秦斩突然朝着马贼们喊道：“你们的首领在我手里，不想他死的，就别过来！”
说着，他一把揪住刀疤脸的衣领，将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马贼们果然不敢再上前，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秦斩。
秦斩趁机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退去，一边退一边喊道：“告诉你们背后的人，想抢我的东西，还不够格！下次再让我遇到你们，定要端了你们的黑风寨！”
说完，秦斩猛地将刀疤脸推到马贼群中，自己则转身朝着疏勒河方向跑去。马贼们见状，想要去追，可又怕伤了刀疤脸，等他们扶起刀疤脸时，秦斩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刀疤脸捂着胸口，看着秦斩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狠厉：“可恶！竟然让他跑了！不过没关系，咱们还有后手，他们跑不了多久！”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点燃后朝着天空射去。红色的信号弹在天空中炸开，格外显眼。
秦斩跑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疾驰的马车。他加快速度，追上马车，翻身跳上最后一辆马车的车顶，朝着素问喊道：“他们有信号弹，可能还有援兵，咱们得再快些！”
素问点头，从马车上拿出一张地图，快速扫了一眼：“前面不远处有一片胡杨林，咱们可以去那里躲一躲。胡杨林里树木茂密，马贼的骑兵施展不开，而且里面还有水源，正好可以让大家休整一下。”
秦斩同意了素问的提议，指挥着车队朝着胡杨林方向前进。很快，车队就进入了胡杨林。胡杨林里的树木高大挺拔，枝叶茂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车队在树林里绕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了一处靠近水源的空地。
伙计们纷纷下车，有的去打水，有的则检查伤口，还有的在周围警戒。秦斩跳下车，走到素问身边，看着她为受伤的伙计处理伤口，忍不住问道：“你觉得，黑风寨的马贼为什么会突然拦住咱们？而且他们好像知道咱们车上装的是什么。”
素问一边为伙计包扎伤口，一边沉思道：“我也在想这件事。咱们这次来西域寻雪莲，除了咱们自己人，没有告诉任何人。除非……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泄露给马贼的。”
“故意泄露？”秦斩眉头一皱，“会是谁？难道是之前那些前朝余孽的残余势力？”
“有可能。”素问点头，“之前咱们擒获的首恶，虽然审出了他们的阴谋，但肯定还有残余势力在暗中活动。他们知道雪莲能解奇珍的毒素，也知道你需要雪莲来治旧疾，所以故意派马贼来拦路，想阻止咱们寻到雪莲。”
秦斩沉默了片刻，他觉得素问说得有道理。那些前朝余孽一直想颠覆新政，而他作为新政的支持者，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如果能阻止他寻到雪莲，不仅能让他的旧疾无法痊愈，还能让奇珍的毒素无法解除，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管是谁泄露的消息，咱们都得小心。”秦斩看着周围的胡杨林，“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马贼可能很快就会追过来。咱们得尽快休整，等天黑之后，再继续往天山南麓走。”
素问点头，继续为受伤的伙计处理伤口。胡杨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伙计们的低语声。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棵胡杨树上，有一个黑影正悄悄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手里还拿着一个望远镜——那是一种西域商人从波斯带来的稀罕物，能看清远处的景象。
黑影看了一会儿，悄悄从树上爬下来，朝着胡杨林外跑去。他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树林里。而他跑的方向，正是之前马贼们撤退的方向。
秦斩靠在一棵胡杨树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这次西域寻莲，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应对马贼的袭击，甚至可能还要面对前朝余孽的阴谋。但他不能退缩，为了自己的旧疾，为了素问，也为了新政的稳定，他必须找到雪莲。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受伤的伙计们都处理好了伤口，大家也都喝了水，吃了些干粮，恢复了些体力。秦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发了。记住，路上都小心些，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伙计们纷纷点头，扶着受伤的同伴上了马车。秦斩和素问也上了马车，车队再次出发，朝着天山南麓的方向前进。胡杨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马车的轱辘声和马蹄声，在寂静的树林里回荡着，朝着未知的前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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