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计较已定，不必再多言。”慕栋这话显然是说，此前他们父子之间就移交兵权的话题已然讨论过。
慕珩却是手按剑柄跨出席案，来到厅中，斜上慕琋一眼，就又目向慕栋：“此前儿子已经多番劝阻父亲，若父亲还是执意如此，那就别怪儿子不孝了。”
一句话说完，更是拔剑在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莫要胡来。”慕栋嘴上这么说，但神情间似乎不大当回事儿。
慕珩举剑在手，三白眼傲然一翻：“胡来？这炎升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若不趁乱取利，那才是胡来。父亲别忘了，你我可也都是慕氏之后，凭什么当年打天下的时候，同样都战场拼杀，到头来他们封疆裂土，而我们就只能屈居之下，仰人鼻息？”
慕栋面对儿子拔剑相向仍然十分好脾气：“唉，珩儿啊，你为何如此想？为父不是曾与你说过嘛……自打为父出生别的没有，倒也有自知之明，为父就不是那块料，能封了羿方侯也就知足。这些年跟在亲哥哥手下偏安西境，可也没委屈什么，更谈不上仰人鼻息啊。如今世子归来，为父将兵权移交，倒是可以卸下重任，颐养天年。你们兄弟也还跟从前一样，并未有什么损失，究竟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呵呵……兄弟们不愿意屈居在这有名无实的世子之下，就是不好。”慕珩当然指的是慕琋。
慕琋旁观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这对父子是不是在演戏，只能静观其变。
慕栋不温不火地摇头：“珩儿啊，你不懂，如今天下纷争，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世子接管西境兵马还是顺理成章，哪怕将来有什么变数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我们只需顺命行事，总能站在一个‘理’字上。可今晚你要做什么，可就不占理了，将来许多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慕珩一句听不进去，三白眼更是撇个没边：“只有懦弱之人才要讲个‘理’字，我手上有权，还讲什么理？如今趁乱自立，将来无论鹿死谁手，想要攻下我西境，也绝非易事。”
原来竟然打的是更大的主意。
慕琋心里倒是预备着这会是一场鸿门宴，但也没想到慕珩不但是想取而代之，独揽西境兵权，却还有更大野心，竟是想直接自立为王，分割西境。
倒也是，要么不做，要么做个大的。
慕琋倒有几分钦佩他的胆识。
可惜，还未等她钦佩完，慕珩的剑尖已经指了过来：“堂弟，你也该听明白了，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怎么做？
慕琋人在屋檐下，送羊入虎口：“吾乃金方君世子，名正言顺的西境封君继任人。珩堂兄问我怎么办？难道是我将名位让出来给你，你就能放过我性命？”
一扭头又可怜兮兮望向慕栋：”叔父……还请叔父护我安危，主持公道啊。”
未等慕栋答话，慕珩已然狂怒：“什么名正言顺继任人，这个位置就该能者居之。我慕珩生于斯长于斯，在西境军营挥汗如雨、在边境厉兵秣马，西境上下将官，认的是我，不是你什么远在天边的世子。父亲忠厚，被你那早死的爹忽悠了一辈子，如今你竟还有脸找我父主持公道？”
“珩儿，不可啊，你们可是嫡亲的兄弟啊……”慕栋终于开始心惊，双手乱摆欲起身欲阻止，“当年，你伯父可也是救过我性命的，你能有今日也是……”
“啪”的一声。
不等慕栋说完，慕珩突然随手掷出一只酒杯，“父亲，为了西境不落入无能之辈手中，您还是莫要介入。”
随着酒杯掷地，正厅前后四门“呼啦啦”涌入大量身着黑色皮甲、手持利刃的甲士，如狼似虎瞬间将整个正厅围得水泄不通。
厅上顿时哗变，众人惊呼四起，许多人就想往外奔逃，可惜没迈出两步又被甲兵逼退回来。
果然是鸿门宴，慕琋缓缓站起身来：“珩堂兄这是何意？”
“哼哼，何意？”慕珩仗剑在手，成竹在胸，“这不已经是明摆着了吗？世子若是尚有自知之明就不该来到西境，好生留在东海做你的乘龙快婿岂不是悠哉，为何偏偏要贪心不足，染指西境呢？”
慕琋不疾不徐往下下首一众文武：“诸位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刚才甲兵涌入，已令许多人人心惶惶，除了慕珩一派的十余武将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大多人似乎都没料到会有此等变数。
慕琋这一问也没指望有人回答，朗声道：“诸位臣工都是在西境效力多年的老臣，对家父、对家弟想必也都比对我熟知。我是无能，不比珩堂兄，因此今晚只要是有半数以上站出来表态，愿意将西境大权交予叔父，拥护叔父为金方君。我便绝无二话，即刻离开西境，从此再不踏足。”
这么一说，当然无人出声。
尤其是那些文官，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武将虽然面无惧色，但人人自危，面面相觑，亦都不敢轻易表态。
慕栋这时似乎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珩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收了刀兵。”
慕珩必然不听，反而将剑尖搭上慕琋肩头：“堂弟不必搞那一套，没人表态又如何？今晚这金方君府已被我全权控制，外面整个庆延城也被我控制，身后统领西境主要兵马的将官也都已表态。堂弟终究是……体弱多病的贵公子，无济于事。”
“我是无济于事，可现在站在这里的若是慕珣，你们又怎么说？”慕琋扫向慕珩身后靠拢的数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慕珩两个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弟。
那些将官一听此问，脸色均是变了变，但亦无人多言。
“唉……”慕琋一叹，内心也深知军武之人实力说话，她尚无威信，怕是很难服众。
若真是慕珣在此，或有回天之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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