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玲玲家的院门还是虚掩着，徐浪轻轻推开，院里的石榴树落了满地花瓣。
他刚要喊人，就见萧玲玲蹲在井边洗衣服，后背对着他，肩膀瘦得像根细柴。
“玲玲婶子。” 徐浪把竹篮放在石桌上。
萧玲玲猛地回头，手还泡在皂角水里，看见是徐浪，慌忙往起站，膝盖却一软差点摔倒。
徐浪伸手扶了把，触到她胳膊上的皮肤，烫得像火烧。
“徐医生…… 你咋来了？” 她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徐浪指了指竹篮：“王老板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他瞥见盆里泡着的是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昨天的事，别往心里去。”
萧玲玲没说话，手指绞着衣角，眼泪啪嗒滴在青石板上。
徐浪叹了口气，往井边挪了挪：“芊芊最近在弄药材种植，你要是没事做，就去跟着学学？多个人搭伴，也能热闹点。”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萧玲玲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我…… 我能行吗？” 她太久没跟人打交道，连说话都带着怯懦。
“咋不行？” 徐浪笑了笑，“你要是愿意，下午我让芊芊来找你。”
萧玲玲用力点头，眼泪又下来了，这次却带着点活气：“徐医生，你处处帮我，我……”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往徐浪跟前凑了两步，扑通就跪了下去。
“玲玲婶子！你这是干啥！” 徐浪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却被她抓住胳膊。
萧玲玲仰着脸，眼里的泪混着光：“徐医生，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我没别的能报答…… 你要是不嫌弃，我……” 她说着就要往徐浪怀里靠，衣襟往下滑，露出那傲人的山峦。
“别！” 徐浪猛地后退一步，胳膊差点撞翻竹篮，“玲玲婶子你冷静点！我帮你不是图报答！” 他脑子嗡嗡响，想起昨天张美花的事，后背直冒冷汗。
萧玲玲愣住了，跪在地上，眼泪流得更凶：“是我不好…… 我太脏了……”
“不是那个意思！” 徐浪赶紧摆手，实在没辙，抓起竹篮里的一瓶雪花膏塞给她，“我爷爷奶奶还等着吃饭，先走了！” 他几乎是逃着出了院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往家走的路上，徐浪满脑子都是萧玲玲那双含泪的眼睛，心里堵得发慌。
路过自家院门时，正听见奶奶在喊吃饭，唐芊芊端着菜从灶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
“浪哥回来啦？” 唐芊芊笑盈盈的，“爷爷今天到小河边抓了一条甲鱼，弄了个甲鱼鲫鱼汤，快趁热喝。”
徐浪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洗手时，小声的跟唐芊芊说了萧玲玲的事。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甲鱼汤上，浮着的油花金灿灿的。
唐芊芊给徐浪盛了碗汤，碗沿碰到他手指，温温的刚好。
“下午我去找玲姐，带她去看看药材苗。” 唐芊芊扒着饭，眼睛弯成月牙，“浪哥你说的对，多个人多份力。”
徐浪的爷爷奶奶也不多问，他们无条件的支持徐浪和唐芊芊。
徐浪喝着汤，嗯了一声，心里的乱麻好像被这口热汤烫顺了点，他看了眼爷爷奶奶的笑脸，又看了看唐芊芊，突然觉得刚才的慌乱有点多余。
向阳村的日子在变好，人心也该慢慢暖起来。至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或许就像锅里的浮沫，撇掉了，剩下的汤才更鲜。
窗外的蝉鸣又响起来，热热闹闹的，像在为这顿安稳的午饭伴奏。
午后的日头斜了些，热浪却没减多少。
徐浪往诊所走时，路过修路的工地，王英俊雇来的新工人正挥着铁锹填土，夯机震得地面嗡嗡响。
他隔着铁丝网叮嘱了句 “注意安全”，便加快脚步进了诊所 —— 候诊的长椅上，已经坐了四五个等着瞧病的乡亲。
这边徐浪刚拿起听诊器，唐芊芊已经换了身轻便的蓝布衫，往萧玲玲家走去。
太阳把土路晒得发白，她撑着顶草帽，走到院门口时，见萧玲玲正蹲在石榴树下捡花瓣，竹篮里已经攒了小半篮。
“玲姐，捡这个做啥？” 唐芊芊笑着推门进去。
萧玲玲慌忙站起来，手里还捏着片泛红的花瓣：“晒干了能填枕头，安神。” 她今天换了件月白色的旧褂子，洗得有些透亮，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木簪子别着，倒比昨天看着精神些。
两人并肩往村后的药田走，田埂上的野草被晒得打卷，蝉鸣声从玉米地里滚出来，铺了满满一路。
萧玲玲攥着衣角，走了半晌才小声问：“芊芊，你跟徐医生…… 是处对象了吧？”
唐芊芊的脸腾地红了，脚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抿了抿唇，索性敞开了说，“我爹娘逼我嫁人后，都被村里人说是我克死的丈夫，我父母受不了就搬走了，是浪哥回来救了我，他说我无处可去，就暂时住他家，帮着做些杂活。”
“那他对你挺好的。” 萧玲玲望着远处的山影，声音轻得像叹息小声的像蚊子，“村里的姑娘，谁不盼着能跟他走得近些。”
唐芊芊心里甜丝丝的，又有点发慌：“他对谁都好，对爷爷奶奶，对乡亲们，就连…… 就连张美花嫂子，他不也时常帮衬着。”
她说着低下头，“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萧玲玲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唐芊芊，眼里带着点怜惜：“傻姑娘，徐医生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
她忽然扯了扯衣角，接着小声说道：“其实我今年才三十二，前阵子总想着跑出去，可县城那么大，我一个字不识，又能去哪呢？”
唐芊芊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虽然两个人的遭遇不一样，但是却都是苦命的人。
两人走到药田边，绿油油的药苗顺着坡地铺下去，像块翡翠毯子。
唐芊芊指着那些带着绒毛的叶子说：“这是防风，那是柴胡，都是浪哥教我种的，说收了能卖好价钱。”
萧玲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叶片，指尖的薄茧蹭过叶缘：“真好，有事做，心里就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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