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明立即伸头过来一看白拂雪的手机，顿时忍不住笑着调侃：“呦，小白，你什么时候混成警方高层了？那你不厚道呀，都不知道拉你老哥我一把！”
白拂雪被此言逗笑，但他在低头点开新闻页面，看到照片部分被打了码，那是一个在水泥地面上躺在血泊里的青年人时，笑容渐而收敛。
他放大了照片，至少粗略看上去不像是电脑合成的假照片。
白拂雪是不追星的，对于明星之类的，他压根不认识。
只是用一条备受瞩目的人命来引爆舆论，不管他本人知不知情，是被利用？还是甘愿赴死？亦或被逼迫？
那些敌人们的手段，多少都显得残忍又无情。
虽然白拂雪早知，那些人就跟曾经的狗皇帝一样，手握大量金钱、权利，除自己外。
其余万物生灵皆视若蝼蚁，不过区区一条人命而已，就可以一石二鸟，乃至三鸟，何等划算？
自从抓捕蒋榕榕他们这些日子后，除了办案。
他们就是在特安局、公安部两头打转，在研讨会上曾数次讨论、分析过。
目前被他们推到台前的代言人常墨死后，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予以还击。
但还击的方法、时间，都不明确，他们只能根据经验，进行推测。
鉴于现在华国安检完善，像从前那样用恐怖袭击试探，大约不会采取。
经过各位犯罪心理学前沿领域的专家们分析，特伦斯他们这些金融大鳄都是国际上自诩精英的社会名流，他们手头掌握着大量金钱和媒体资源。
最有可能的方式，是利用现有的明星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引导那些未成年的粉丝，对公信力提出质疑、乃至发动攻击。
挑起对立情绪，搞乱社会秩序，从而趁华国内乱的分身乏术之际，采取物理领域的进攻。
但华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衍生出的娱乐明星从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透明，到粉丝千万的顶流，文娱产业的公司更是如雨后春笋，其中大都还是套壳公司。
公安部和特安局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控制起来。
于是只能被动等待特伦斯他们出招，静观其变。
白拂雪一边继续跟赵公明、碧霄他们在电脑上打牌，一边用手机搜索了一下那个叫作“赵羽龙”的明星。
发现他现年才二十八岁，十九岁因号称素人选秀的节目出道，之后一路走红，影视歌三方面齐头并进。
而他的百科上，一行最新的工作行程引起了白拂雪的注意。
赵羽龙目前正在剧组中拍摄一部“浴火玫瑰”的电视剧出演男主角，而男主角的设定是——在毒枭身边的警方卧底。
白拂雪顿时就明了，怪不得会选择我。
并且根据自称粉丝的网友爆料，在一月前的融水镇上，这个剧组恰好就在融水镇的海边取景，并入驻在萝丝大酒店内。
所以，小玉鼎是被我给牵扯进去的？
不对，小玉鼎应该也是他们的目标对象之一。
毕竟小玉鼎自己也说，他虽然不是明星，但现在网友们三观跟着五官走，在网络上也有不少粉丝，比如伊玲珑，还有那位孙老师。
小玉鼎也三五不时会接受，他那什么粉丝后援会们赠送的礼物。
不然，他也不会看到死去的孙蕙竹写给他的诗，而跑去融水镇调查她的真正死因。
一滑动屏幕，果然各个新闻的评论区底下，已经出现了两方骂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国还有救吗？权贵们就可以肆意草菅人命吗？”
“我们小殿下那么纯洁美好，向来洁身自好，肯定是清白的！某些姓赵的粉丝，请别来沾边碰瓷好吗？恶心死了！”
“嘁！大王朝都亡了几百年？请某位老喜欢营销的王子滚回自己的国度好吗？”
“洛米们，快来支援！冲鸭！给某些姓赵的粉丝点颜色瞧瞧！虽然我们平时安静如鸡，只能在官方报道里，默默舔殿下的颜。但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太黑暗了！还说什么自杀，我们哥哥那么阳光、开朗，怎么可能是自杀？肯定是被逼跳楼的！”
“各位，快去政务留言面板留言，要求彻查！必须还我们哥哥一个清白！”
“歪果仁就可以在我们华国为所欲为了吗？”
“爆个料，Z姓艺人已经不是第一个被玩死的了，上面黑的很！”
“【图片】【图片】【图片】Z姓艺人的粉丝好好看看，请不要拿你们饭圈那套来我们键政、心理学圈碰瓷好吗？
就凭我们殿下的美貌，需要去潜你们疙疙吗？就算是真的潜规则，到底谁吃亏？”
“94，94！上面的姐妹说得对，（嘶溜）路过默默舔一下殿下的颜。我们殿下向来是素颜直拍怼脸都掩不住的美貌，是个洗发水都分不清牌子的直男，跟你们那种美颜拉满，曝光过度的疙疙能一样吗？”
“至暗时刻！”
“姐妹们，快跑吧，这片土地已经没有希望可言了！”
“今天你不为龙龙发声，明天事情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呜呜呜，我的哥哥太可怜了，他们太坏了，真的太坏了！这世界还能好吗？”
“有一说一，殿下是国际上有名的犯罪心理学博士，你们懂这个含金量吗？
要不去看看殿下关于犯罪心理的研究论文？
假设Z姓艺人的死真的和殿下有关。
凭殿下的智商和对各国刑侦程序的了如指掌，那么某些粉丝们，你们压根不会看到尸体和视频。”
“可怕，可怕！”
“哈哈哈，楼上的楼上，笑死我了！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心好累啊，这些粉丝根本听不懂人话。”
“天呐，我的哥哥那么好，你们这群坏人都去死，都去死啊！呜呜呜呜”
“你们这些洗的，都是收了钱的黑子！照片都有了，还怎么抵赖？”
“新闻封面上的照片明显是拼接的。”
“不可能！我们哥哥就是你们那破王子害死的，死刑，死刑！”
……
好消息，自己完全隐身了呢，居然没人注意到自己。
坏消息，由于双方骂战太过激烈，导致网站崩了。
碧霄使劲摁了摁黑下来的手机屏幕，感到手机已经开始发烫，一阵无语，怒骂：“什么破网站？我正跟人对线到关键时刻呢！”
白拂雪转了半圈办公椅，朝右侧隔了一条走道的碧霄，诧异问：“那有一部分都是机器人，你为什么要和机器人对线？”
碧霄神情呆滞数秒，惊呼道：“是机器人吗？”
白拂雪无语的看着她，“你不会真以为那些明星们真有几千万的粉丝吧？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买来的假号，用设置好的机器人统一发布相似的话术。”
“……”
碧霄放下手机，讷讷无语，捂住头望天，感叹：“我就说那些粉丝，怎么我把话都掰开嚼碎了说，她们还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回复我的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句子，搞得我都怀疑自己了，原来竟是机器人。”
“算了，打牌，打牌，唉！夜班好无聊哦。”
碧霄放下手机，刚摸上鼠标，想了想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向白拂雪问：“你怎么这么淡定呀？照片上可有你呢。”
他笑眯眯看着碧霄，露出一个阴森森的渗人笑容，“因为白禾早就死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碧霄看到他的笑容，在看外面窗户漆黑一片，忽然感觉莫名生出一股阴风，就在自己后颈嗖嗖的吹。
碧霄瞬间浑身一抖，抱住胳膊，使劲搓了搓，惊恐地尖声叫：“小白，你别吓我！”
“你不是神仙吗？怎么还怕鬼？”
赵公明正嘿嘿一笑，要揭从前碧霄的老底，就被碧霄瞪了一眼警告，只好摸了摸鼻子乖乖闭上嘴。
随之碧霄不由柳眉竖起，“谁规定的神仙就不能怕鬼啦？那些枉死的鬼可吓死神仙啦！对了，你还没说，你就不担心吗？”
白拂雪叹了口气，“你看网上有人讨论我吗？”
碧霄一想也是，白拂雪在照片上就走在小玉鼎旁边，结果那么明晃晃一个人，就跟披了件隐形斗篷似的。
竟全程无人在意或讨论。
她不由目露同情，虚虚伸出一只手，白拂雪的头顶上立即凝出一只碧玉般的大手，在白拂雪头上的软毛左右来回薅了一把。
碧霄正安抚：“小白，唉，不哭不哭，姐姐怜爱你喔！”
白拂雪瞬间汗毛竖起，条件反射般侧身躲开碧霄用法力凝结的手，将头顶上那只虚掌拍散。
碧霄不由万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可以趁机多撸一下呢。
白天。
值完夜班的白拂雪、赵公明和同事们做了交接，二人就回了小区补觉。
这么一日日过去，网站虽然经过抢修、扩容恢复了正常，但随着时间流逝，又没有任何官方除却劝各方冷静外，再未对此发表一言。
因此网络上无形的硝烟弥漫，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一些账号在背后被人为操纵，故意每天放出一点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真假难辨的模糊图片和视频，挑逗着人们的神经。
“人在阿梅利亚，刚下飞机，我只能说懂的都懂。”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官方不会再有回应了，大家洗洗睡吧。”
“我被神秘人威胁了，爆出了我的家庭住址、成员和电话号码，要求我删帖，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发的帖子全部被删了，太黑暗了，太黑暗了！”
“这么说吧，L和某某他们本来只是玩玩，不想杀人，但Z意外得知他们涉及几个亿的幕后交易，留下了录音。
他们找不到，就威胁、折磨Z，Z临死不屈，他们没办法，只能把人弄死伪造自杀现场。”
“我的帖子也全部被删掉了！”
“太绝望了，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某某到底是谁？这么多天，怎么还没人挖出消息？狗仔呢？平时不是那么会跟踪的吗？都死了吗？”
“大家快去外网发声，扩散影响力，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我们一定要替龙龙讨回公道。”
“某某是前几排大佬的私生子，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L的粉丝都是收了钱的吧？这么会洗？”
“我发现我一打龙龙的名字就会被删，资本太可怕了！”
“这次不是资本，是上。多的，不敢说了。”
白拂雪每天下班就是拿网络上的消息，当下饭菜，作为乐子。
很好，终于有人注意到自己。
且短短两天，他就见证了自己从警方高层转变为不可言说的存在的私生子。
大概是幕后操纵的人和粉丝们，自己也发现自己作为警方高层的说法，多少有点站不住脚，于是转变了进攻策略。
又是几天过去。
网络空间开始影响到现实，一些赵羽龙的大粉大约见网络上不奏效，毕竟绝大部分人们还是不追星的，并不关心这件事。
开始呼吁粉丝们去街上、校园里拉横幅、发传单，吸引更多人关注这件事。
粉丝们绝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十分容易被煽动，有的立即开始身体力行起来。
视频中他们痛哭流涕地哀嚎质问，而过路人则对此满脸都是懵逼。
而有的较为机智得网友突然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开始变得警觉，或不再跟风发声。
白拂雪他们特安局依旧表面稳坐钓鱼台，十分沉得住气，看着他们的表演。
第二日，十点二十二分。
一张高清照片被一个新注册的数字账号发出，迅速登上各大网站的热搜，但又迅速下降，被眼尖的网友捕捉到截图或保存。
金曜迟接了个电话，点开平板上的照片，“你什么时候被拍的？”
白拂雪看着那张自己侧脸的高清大照，那是自己一手撑在船的白色栏杆上，眼神看着远方。
他回忆了一番，“啊，应该是我卧底时，一次陪伊玲珑出去坐船玩，她趁机偷拍了一张吧？”
金曜迟不由皱眉，微微咬唇，埋怨了一句：“特伦斯他们怎么会拿到这张照片？伊玲珑也跟他们有关系？”
白拂雪想了想，摇头否认，“最多伊那林算是他们在东南亚的黑手套之一，肯定还够不上他们的层级。”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快速打开电脑，挂了梯子，点开伊玲珑在外网的个人网站页面。
他十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动，几乎都出现了残影，看得不太懂电脑的金副局长头晕眼花，愕然道：“你还会这个？”
“呃，略懂，略懂。”
白拂雪随口敷衍了两句，一行行绿色代码飞快出现又消失。
短短几秒，就黑入了伊玲珑网络空间里的私人相册中，其中那张阿陵侧脸的高清大图，跃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白拂雪转了转座椅，仰头看着金副局长，敲了敲电脑屏幕，“他们手底下肯定也有黑客，要黑进伊玲珑的个人空间里的相册，拿到照片，这也太简单了。”
金曜迟高跟鞋一跺，鞋跟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如烈焰般的红唇微咬，怒声训斥：“你知道，怎么不提前删掉？你不知道你以前是缉毒口的，不能在公开场合留下照片吗？这下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
忽然金曜迟一愣，她定定看着白拂雪数秒，才意识到：“你故意的？”
金曜迟不大理解。
白拂雪卷长的雪白睫毛微微下垂，他总不能告诉金曜迟。
他已经没有活着的亲人了，删不删掉也无所谓。
他只是……
想要借伊玲珑的手，在虚拟的网络空间，给自己留下一点儿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那是，作为阿陵的……一点儿私心。
白拂雪迅速收敛情绪，抬起头冲金曜迟微笑，“对，我是故意的。”
金曜迟颇为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
白拂雪目光悠远，神识穿透墙壁，高高俯瞰这座巨大且繁忙的城市。
白鸽在天上翱翔，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下，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不时看着手机或手表，行动匆忙，似乎谁也不能让他们停下脚步。
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小哥，停靠在树荫成排的大学校园门口，将一个个满满的袋子递给保安室里的保安。
广场上的青年学生在打着篮球，篮球落地，却没有去接。
他们被一队行走高举旗帜和横幅，喊着口号的学生们吸引去注意力。
破旧的老小区内，一个扎着麻花辫，身穿校服的女孩，提着重重的油漆桶，喘着气爬上楼梯。
她用愤恨地眼神将油漆桶洒向铁制大门，并用手机拍下照片，发布到网络上——
“姐妹们，我找到杀害我们哥哥的凶手之一住址了！我见过他，他就住我们小区！”
“干得漂亮，姐妹！”
“杀了他！”
“报警！让他去死！”
白拂雪收回视线，冲金曜迟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想赌一赌，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们。”
金曜迟叹了口气，问：“你不想活了，你知道你一旦曝光出来，以后怎么办？”
白拂雪眨了眨眼，和那天晚上对碧霄说得话如出一辙，“金副局长，白禾早就死了，连他的尸体都被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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