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下）
程野一阵烦躁:“那他在家里抽烟喝酒，不上班儿，不负责任，不着家，一天到晚乱搞也没问题吗？”
她说他肯定会变得更成熟的吧。
程野气的想骂人，程丞他口口的都40多的人了，还更成熟呢，再成熟入土了。
你才需要更成熟啊！才会被帅这种无聊的表象所迷惑。
女人似乎看出来了程野的不满意，忽然歪着头问:“你不喜欢我吗？”
程野愣了一下，感觉天地都寂静了。
程野的脑子立刻转了过来，严肃的说:“这是你和我爸的问题，不要牵扯到我。”
那个女人似乎愣了一愣，然后问:“那你讨厌我吗？”
如果是别人，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程野就会很烦躁了。
这跟上一个答案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吗？什么又是喜欢又是讨厌的，这本来就是她和程丞的问题，为什么搞得好像是他在从中作梗一样？
但是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一句:“不讨厌。”
那个女人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好像眼睛都瞪大了，然后立刻转为一种惊喜的表情，甚至惊喜的直接哭了，不能自已的给了程野一个用力的拥抱，然后迅速放开。
“不讨厌我就好，不讨厌我就好……来，你拿着，还是老样子，你吃完了把饭桶放门卫室就行，明天我再来。”
程野愣在原地，感觉自己身上似乎还有那种春夏之交，人类皮肤上微微汗湿的汗意所残留的沐浴露的气味。
中考结束那天，程丞难得当了个人:“走，老爸带你去吃披萨，今天庆祝你考试结束，咱们吃一张扔一张，吃到你爽开始。”
“就你浪费。”程丞身边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娇笑着说。
然后在那个女人去洗手间的空隙，程丞忽然说:“你喜欢这个还是给你送饭那个？”
程野面无表情:“问我干嘛？你在这方面还听我的意见吗？”
“当然了，这不是给你找后妈嘛……”
“停，你是在给自己找老婆，不是在给我找后妈，不要把这件事情说的好像是我决定的一样。”
“怎么不是你决定的，你要说不喜欢我肯定就不要了啊，过几年你就高考了，肯定不能因为这事儿影响你心情啊。”
程野觉得有点儿想笑。
“我看你是应该更喜欢天天给你送饭那个。”程丞说道，“我也觉得，她比较顾家。”
程野顿了顿忽然说:“不，我不喜欢那个。”
程丞似乎愣了一下。
“你不是要问我的意见吗？我不喜欢她，其他的你随意吧，明年我要去上高中了 ，我想着学业比较重，应该会住宿，这下次你爱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吧。”程野起身，“我吃完了，下午有钢琴课，以后这种事儿别来烦我，也别打着给我找后妈的旗号。”
程丞坐在沙发上，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也是我儿子的意思，你看，不是我不喜欢你，是他不喜欢你啊。”
程野把头扭开了，不想看那个女人受伤的眼神。
可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干系？他在既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生母，又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养母。
父亲某次喝醉了酒，醉醺醺的说他最爱的人就是母亲，可惜走的太早了。
程野很茫然，甚至很想问:
什么是爱？
是因为母亲走的太早了，走在他也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活着的人只剩下眷恋。
还是母亲不过是你之后一个接着一个换人的借口呢？
爱还分三六九等吗？
程野不知道，他也没法说。
那天是他高一刚开学的第一个周末，到了高中骤然加重的学业让他有点手足无措，白阿姨问他要不要请两个家教，程野拒绝了。
请家教就没法住宿了，就要每天都回去，他不喜欢。
宿舍比海韵金庭更有家的感觉。
一边想着一边往家里走，忽然感觉裤脚被拉了一下，程野猛地惊醒，看见脚边的一团东西，差点叫出声来。
是她。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黑眼圈很重 用某种带着祈求和质问的语气，问程野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了。”
程野沉默了片刻:“决定权在我爸那儿，你找我有什么用？”
其实多好理解，她不敢去找程丞，她只敢来找程野，希望程野替她求情。
女人哭得不能自已，人嘛，哭起来自然没有好看的。
程野有点恍惚，自己真的喜欢过眼前这个人吗？
透过那张哭脸，他恍惚之前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结局。
如果那场车祸母亲没死，到现在程丞就真的不会在外面乱搞了吗？
还是母亲也会像今天这样，拿在外面乱搞的程丞毫无办法，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呢？
程丞也好，这个女人也好，白宁阿姨也好，程野好像只是他们家里的一个匆匆过客，也许因为某个人，程野会得到他们目光，但最终那份情感的指向都不是自己。
她的情感最终指向程丞，白阿姨最终指向母亲。
那都不是他的家。
他把裤脚从那个人手里扯出来。
真没意思。
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失望。
他要的不是顺从和侍奉，他要的是拥蹙和指引。
他想要玛格丽特，不是海伦。
他疯狂的吸取着养分，迫不及待的想成长，直到成为一棵足够坚实的树。
物质比情感更早更直接的给他回报，在白宁阿姨展露出对源动的兴趣时，与其说是被怪物盯上的恐惧，不如说自己的源动终于有资格被当成“猎物”的暗喜。
彼时齐骁刚从德国回来，无所事事的在国内逛了一圈，回来在英达的一个子公司混日子。
白阿姨根本不想参与他的选择，二人基本半放养。
至此，他的人生，只剩下一点点遗憾了，虽然这个遗憾没法这么快补全，但天道酬勤嘛。
发觉齐骁周围有了个漂亮的小姑娘，程野只是觉得有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不去抢齐骁的东西已经成了某种习惯了，程野一开始也确确实实没有别的心思，每个人有自己的节奏。
齐骁那个诡异的脾气，估计两个人都坚持不了几天，他就该甩钱走人了。程野不免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名叫“嫉妒”的情绪又重新出来了呢？
大概是齐骁生日那天在商场门口看见两人，第二天莫名其妙的想过去看看。
她穿着睡衣，头发散了，眼睛有点红，抱着小猫，厨房里传来馄饨汤的味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一瞬间恐慌和嫉妒比心动和喜欢更早的出现。
她没蹲在门口钩自己的裤脚，甚至本该跟自己毫无交集，程野却一瞬间有种感觉。
也许他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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