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暴雨像老天爷打翻的水缸，泼得青泥村的石板路泛着诡异的幽光。我攥着生锈的铜钥匙，站在祖宅斑驳的木门下，雨水顺着屋檐滴在脖颈，激起一阵寒颤。这是爷爷临终前塞给我的钥匙，说老宅里藏着我必须知道的秘密。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霉味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堂屋供桌上摆着个褪色的相框，照片里的老黄牛眼神温驯，可当我凑近时，却发现它浑浊的眼珠似乎转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叮——”
角落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我抄起门边的木棍，顺着声音摸进后院。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进来，照亮了那口布满青苔的老井。井沿上缠着半截生锈的铁链，末端还挂着个沾满泥污的牛铃铛，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阿远，是你吗？”
沙哑的声音从井里传来，我吓得后退半步，木棍“当啷”掉在地上。井底传来重物攀爬的声音，湿漉漉的黑发率先探出井口，接着是张泡得发白的人脸。那是个穿着粗布衫的老汉，胸口赫然插着半截生锈的牛梭镖，血水正顺着镖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爷爷？！”我惊恐地后退，后背撞上了院中的石磨。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那场大火，爷爷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阿远别怕，听爷爷说。”爷爷的手指已经发皱，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当年那场火是个阴谋，都是因为那头老黄牛……”
二十年前，爷爷在集上捡回一头跛脚的老黄牛。那牛见了爷爷就掉眼泪，任谁都拉不走，爷爷便把它带回了家。说来也怪，自从有了这头牛，青泥村的收成年年翻番，连邻村的人都跑来借牛耕地。
可没过多久，怪事就接连发生。先是村里的小孩接二连三地发高烧，说胡话，梦里都喊着“牛眼睛”。接着，老王家的新媳妇半夜在牛棚上吊，死时怀里还抱着牛吃剩的草料。
“他们说这牛是灾星，要烧死它。”爷爷的声音哽咽起来，“那天夜里，我听到牛棚里传来哭声，跑去一看……”
井中突然泛起水花，爷爷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水面上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火光冲天的牛棚里，老黄牛被铁链捆在柱子上，村民们举着火把，嘴里喊着“烧死妖物”。爷爷冲进去想要解开铁链，却被人一梭镖刺中胸口……
“阿远，老黄牛的眼泪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弱，“它在等你报恩……”话音未落，爷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井水中，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牛铃铛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二天，我在村里打听当年的事，老人们一听到“老黄牛”三个字就脸色大变，匆匆躲开。只有村口补鞋的刘瘸子偷偷塞给我个油纸包，里面是枚沾满泥土的牛角梳：“拿着这个，夜里去后山的乱葬岗。”
夜幕降临时，我握着牛角梳摸上后山。月光惨白如霜，照得坟头的纸钱忽明忽暗。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纸钱打着旋儿聚成一团，在我面前显出个模糊的牛影。那牛浑身是血，额头上还留着道深深的刀疤，正是照片里的那头老黄牛。
“哞——”
牛影发出一声悲戚的长鸣，四周的坟墓突然剧烈震动。腐烂的手从土里伸出，歪七扭八的身影缓缓站起，竟是二十年前那些参与烧死老黄牛的村民。他们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白色，嘴里不断涌出黑色的污水。
“还我命来……”
“烧死它！烧死它！”
凄厉的喊声在山谷回荡，我举起牛角梳，手心里全是冷汗。老黄牛的影子突然化作一道金光，绕着我盘旋。那些僵尸被金光一照，发出刺耳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
混乱中，我看见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村长老李。他的胸口插着和爷爷一样的牛梭镖，脸上满是悔恨：“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听信了道士的话……”
老黄牛的金光突然暴涨，所有僵尸在强光中化为灰烬。牛影渐渐清晰，它低头在我脚边刨出个铁盒，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记录着当年村民们挪用赈灾款，怕事情败露才嫁祸给老黄牛。
“原来如此。”我握紧账本，眼中含泪看向老黄牛，“谢谢你，我一定会让真相大白。”
老黄牛温柔地蹭了蹭我的手，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中。第二天，我把账本交给了警察。随着调查的深入，当年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那些参与陷害老黄牛的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从那以后，青泥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到深夜，后山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牛铃声，村里人都说，那是老黄牛在守护着这个曾经伤害过它，却又被它原谅的村庄。而我，也时常会梦到那头温驯的老黄牛，它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在说：善恶终有报，人间自有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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